“魔鬼……是魔鬼……”
他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华贵的王袍裤腿,流淌了一地。
这位西楚之主,在亲眼目睹了那超越凡人理解的力量后,最后一丝神智,也彻底被无边的恐惧吞噬,变成了一个只会失禁的白痴。
城外的吕布,没有再动。他只是横戟立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他身后的赤兔马不耐地打着响鼻,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马瞳,轻蔑地扫视着城墙上那群跪倒的身影。
他在等。等身后那片黑色潮水的到来。
咚——咚——咚——
大地,再一次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白起的大军,动了。
那片由十数万将士组成的钢铁方阵,如同一个沉默而又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向前推进。每一步踏出,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寿春城每一个人的心脏上。他们的脚步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属于征服者的威压,冰冷的杀气如海潮般涌入城内,冲刷着每一个角落。
“降……降了……我降了!”
城墙上,终于有守军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极致凌迟,他扔掉头盔,连滚带爬地冲到城垛边,朝着下方大声哭喊。
仿佛是一个信号。“别杀我!我投降!”“我们愿意开城门!”
求饶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片嘈杂的哀鸣。
景桓静静地听着这一切。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眸中的悲愤、痛苦、挣扎,都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如同寒冬冰封大地的麻木与决然。
他知道,西楚,亡了。亡于君王的昏聩,亡于朝堂的内斗,更亡于……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绝对力量。
他没有资格再谈守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这个“叛乱主帅”的项上人头,为这满城的百姓,去换取那万分之一的、虚无缥缈的生机。
“来人。”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一名副将失魂落魄地走到他面前:“将……将军……”
“传我将令。”景桓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最后一次望向那座他曾立誓用生命守护的王宫。
“放弃攻打宫门。”
他一字一顿,用尽全身的力气,下达了自己作为西楚大将军的,最后一道命令。
“全军转向,随我……迎敌。”
迎敌?副将猛地一愣,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迎谁?迎城外那个魔神吗?那不是去送死吗?
然而,景桓没有给他解释。他知道,这不是冲锋陷阵的迎敌,而是作为一个战败者,堂堂正正地去迎接征服者的到来。他要用自己的姿态告诉对方,西楚的将军,即便败,也未曾逃避。他将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为全城百姓请降的第一个筹码。
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不再看王宫一眼,而是面向了那扇已经崩裂的南门,面向了城外那尊魔神,以及他身后那片正在缓缓逼近的黑色死亡之海。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那不是冲锋的号令。那是一个迎接命运的姿态。
他的身后,那些追随他的士兵,在短暂的迷茫后,也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们默默地调转方向,整理着散乱的队列,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兵器。
只是,他们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战意。
只剩下,引颈待戮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