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郡,夜。
更夫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郡城里最大的酒肆“望江楼”依旧灯火通明。
一个名叫赵三的泼皮,正喝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地对着满桌酒肉朋友吹嘘:“我跟你们说,那苏毅就是个妖人!他哪有本事挡住妖潮?都是拿咱们云州人的命,去跟妖王换的!分田?那是把你们圈起来,好到时候一块儿献祭!”
周围的人半信半疑,但也不敢反驳。
赵三喝干一碗酒,把碗重重往桌上一顿:“你们不信?我表舅的二姨夫就在王城当差,亲眼看见苏毅半夜对着北方拜,嘴里念的都是妖族的咒语!”
他正说得起劲,酒楼里的油灯,忽然齐齐一暗,灭了。
楼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见酒客们惊慌的呼吸声。
“掌柜的!怎么回事!”
“点灯!快点灯!”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有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
不到三息功夫,油灯“噗”的一声,重新亮了起来。
众人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一切如常。
“邪了门了……”有人小声嘀咕。
坐在主位的赵三,却没了动静。他依旧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头颅低垂。
他身旁的一个同伙,壮着胆子推了他一把:“三哥,你咋了?别吓唬人啊。”
赵三的身子,软软地滑倒在地。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不可见的血线。而那张他刚刚用来散播谣言的嘴,此刻正被人用一张崭新的大夏田契,堵得严严实实。
田契上,用血写着一个字:
“杀。”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喉咙,酒楼里鸦雀无声。
相似的场景,在云州南境的十几个县城里,同时上演。
一夜之间,所有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舌头,都被割断。罗网的效率,快得令人发指。
……
大夏王城,盐铁司衙门。
新上任的司丞满头大汗,将一叠账册呈到荀彧面前。“荀令,顶不住了。平南王府的盐价太低,我们的官盐已经三天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别说盈利,弟兄们的俸禄都快发不出了。”
他焦急地建议:“要不……我们也降价?跟他们拼了!”
荀彧正在看一份云州的人口堪舆图,闻言,连头都未抬。“拼?拿什么拼?我们的府库,能跟平南王几十年的积蓄比么?”
他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平静地问:“赵康的盐,品质如何?”
“不堪入目。”司丞一脸鄙夷,“十斤盐里,倒有三斤是沙石泥土,苦涩不堪。可耐不住它便宜啊,百姓们……唉。”
“他卖的是盐,也是毒。”荀彧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街道上往来不绝的工匠与商队。“他想用这劣质的盐,毒死我大夏的财政,毒乱我大夏的民心。”
他转过身,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传我将令。”
司丞立刻挺直了腰板。
“其一,立刻张贴告示,昭告全州。言明平南王所售之盐,乃混有毒砂的劣质粗盐,长期食用,有损康健。凡我大夏子民,皆可凭户籍,到当地常平仓,免费领取‘验盐石’一块。”
“其二,命各地盐铁司,即刻起,敞开库房,带足钱币,去边境收购平南王的所有私盐。他卖多少,我们收多少,一颗都不要给他剩下。”
司丞当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荀……荀令,您是说……去买他的盐?这……这不是资敌吗?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荀彧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钱,会有的。你只需执行。”
他走到司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赵康以为他在第五层,想用本钱压死我们。我们就站在第六层,把他脚下的楼板,抽了。”
“去吧。让主公看看,我大夏的文臣,不是只会纸上谈兵。”
司丞看着荀彧那双深邃睿智的眼睛,心中的慌乱与不安,莫名地平复下来。他仿佛看到了一盘惊天大棋,正在眼前缓缓展开。
他重重一揖到底:“下官,遵命!”
……
黑石县,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