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苏毅的脚边,像一条被人抽去骨头的死蛇。
吕谦被两名随行的文官手忙脚乱地搀扶起来,脸色由惨白转为酱紫,身体因极度的羞辱与愤怒而不住地颤抖。他死死盯着苏毅,眼神怨毒,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那一个“滚”字,彻底击碎了他身为天子钦差的所有尊严。
“我们走!”吕谦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尖利嘶哑,再无半分先前的倨傲。
一行人狼狈不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议事厅。当他们再次穿过王城街道时,来时那份趾高气扬已经荡然无存。街边的百姓们看着这群失魂落魄的“京官”,目光里不再是敌意,而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嘲弄。
城门口,高顺与他的陷阵营依旧如铁铸般肃立。他们目送着使团的马车仓皇远去,直到车队卷起的烟尘,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议事厅内恢复了安静。
贾诩走上前,用脚尖将那卷圣旨轻轻一拨,翻了个面。“主公,这阉人回去,怕是会添油加醋,将您描绘成青面獠牙的魔王。”
“他不会直接回去。”苏毅回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大炎皇帝的脸面,比他这条狗的命金贵。此行无功而返,他不好交差。”
荀彧上前一步,将一份舆图在桌案上铺开。“云州以南,与之接壤的三州,皆在平南王的治下。镇守南疆,素来听调不听宣,乃是大炎的一方巨擘。若说云州周边,谁有能力、也有动机替皇帝来拔掉我们这根钉子,非他莫属。”
苏毅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云州与平南王治下三州的交界线。“吕谦此去,十有八九,是去找这位平南王了。”
贾诩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一卷给明面上的‘反贼’看的圣旨,一卷,怕是给暗地里的‘忠臣’看的密旨。借刀杀人,向来是那位皇帝的拿手好戏。”
“那就让他去。”苏毅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也想看看,大炎朝廷的刀,如今还剩下几分锋利。给韩信传信,告诉他,仗,快要来了。”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新生的、充满活力的土地。
“我们练兵,屯田,积蓄实力,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主动把刀递出去。现在别人要把刀递过来,没有不接的道理。”
……
黑石县。
周仓把那颗红枣揣在怀里,揣了一下午。
练武的时候,他总忍不住摸摸胸口,感受那颗红枣硌人的硬度,脸上就笑开了花。
吃饭的时候,伙房炖了香喷喷的肉汤,他喝得稀里哗啦,可心里还惦记着那颗枣。
到了晚上,他一个人溜到营地后面的小树林里,小心翼翼地把红枣捧出来。
就着月光,他翻来覆去地看。
这可是关将军赏的!关将军那样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吃的都是精华!这颗枣,肯定不是凡品。
他把枣送到嘴边,张开嘴,又猛地停住。
不行!这么好的东西,一口吃了太可惜。
他伸出舌头,在枣皮上轻轻舔了一下。
甜!真甜!
周仓幸福地眯起了眼,感觉一股暖流从舌尖窜遍全身,比喝了十斤老酒还舒坦。
他把枣重新用干净的布包好,一层又一层,郑重地塞回怀里最贴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