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而愤怒的声音,不只是声音。
它是一座无形的山,轰然压下,将整个山谷都化作了琥珀。空气凝固,风声静止,就连飞溅的碎石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
王顺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不是因为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神龙盯上的蝼蚁,连呼吸的权力都被剥夺了,肥硕的身躯软得像一滩烂泥,若非被周仓一把揪住后领,此刻已经瘫倒在地。
周仓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双腿微弯,将新得的霸道战斧深深插进脚下的泥土,用以稳固身形。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骨骼都在那无形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硬是挺直了脊梁,一双牛眼死死瞪着主峰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血色的煞气在体表翻腾,顽强地抵抗着那股神明般的威压。
六剑奴如六尊石雕,默然不语,只是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剑身上泛起微光,六人的气息连成一片,共同分担着这股压力。
唯有两人例外。
赵云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银枪伫立,白衣胜雪。那股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冲刷在他身上,却仿佛春风拂过山岗,仅仅是吹动了他的衣角与发梢。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苏毅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苏毅是风暴的中心。那股足以压垮寻常天武境强者的神念冲刷在他身上,却像是撞上了一块亘古长存的礁石。他识海中的人皇气运微微流转,便将那股针对灵魂的威压消弭于无形。他甚至有闲暇,去感受这股力量的构成。很强,但根基不稳,带着一丝闭关日久、强行出关的虚浮。
“一个外强中干的老家伙罢了。”苏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周仓只觉得身上压力一轻,胸中豪气顿生。王顺也止住了哆嗦,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在神威之下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
“别看天上,看脚下。”苏毅没有回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山谷更深处的黑暗,“云天宗的护山大阵,如同一棵参天大树。我们刚刚砍断了它的一根枝丫,而这位宗主,就是守着树干的猛虎。我们现在要去做的,是给这棵大树的树根,浇上一锅滚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亲眼看着,是回来救火,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他家后院的大门,从容离去。”
众人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苏一的意图。
这不是逃跑,这是围魏救赵!
“走!”
苏毅一声令下,身形率先窜出,如一缕青烟,没入前方的黑暗。
赵云紧随其后,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与苏毅保持着半步之遥的距离。六剑奴化作六道残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负责警戒与开路。
“跟上!”周仓大吼一声,一把将新到手的战斧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溜着几乎吓破了胆的王顺,迈开大步,紧紧跟上。
“周、周将军,你……你轻点儿,我这身肥肉都要被你颠散架了……”王顺带着哭腔,被周仓提着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周仓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再敢多说一个字,俺就把你扔下喂山里的野狗!”
王顺立刻闭上了嘴,只是两只小眼睛还在滴溜溜地乱转,死死地盯着周仓扛在肩上的那柄巨斧,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他心想,这宝贝要是给了我,我肯定不像这憨货一样扛着,我得找块最软的绸子给它包起来,天天擦,夜夜摸……
山谷幽深,伸手不见五指。那股来自宗主的庞大神念,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在山谷上方来回扫荡,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然而,在六剑奴的带领下,整个队伍的行进路线变得诡异莫测。他们时而贴着山壁的阴影穿行,时而潜入冰冷的溪流之中,完美地避开了神念每一次的重点探查。这得益于刘长青那份大阵全图,上面不仅标注了阵法节点,甚至连宗门高层都未必知晓的、几条用于紧急避险的隐秘暗道,都画得一清二楚。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带路的真刚忽然停下脚步,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众人立刻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