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那句轻飘飘的诘问,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陈天雄的心窝。
轻蔑,失望。
这种眼神,他只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脸上见过。而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怒火再次升腾,却被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死死压住。
他不是傻子。
一刀劈碎真气斩的怪物护卫,一个气度从容、视凝气境如无物的神秘青年。这两个人组合在一起,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黑木镇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人物?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陈天雄脑中疯狂闪过,最终,所有的理智都被丧子之痛和对未知的恐惧碾得粉碎。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
“好,很好!”陈天雄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你们逼我的!”
他猛地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质地泛黄的符纸。符纸的边缘已经磨损,显得颇有年头,但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却仿佛活物一般,在火光的映照下,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危险的红光。
一股远比刚才那道真气斩更加狂暴、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符纸上弥漫开来。
“这是我三年前,耗费半数家产,从一位云游仙师手中求来的‘爆炎符’!”陈天雄的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仙师说过,此符一出,方圆百步,尽为焦土!你们,还有你们这些贱民,今天,全都要给我儿陪葬!”
法器!
看到那张符箓的瞬间,周围那些原本还在为苏毅助威的镇民,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他们不懂什么凝气境,但他们见过仙师的手段,那是凡人无法抗衡的力量。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去,想要远离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苏先生!快退!”王顺的脸都白了,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利,“那是真正的法器,不是武功能抵挡的!”
他几乎要冲上屋顶去把苏毅拽下来。
然而,立于飞檐之上的苏毅,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天雄手中那张闪烁着红光的符箓上。
就在刚才,周仓硬撼真气斩,镇民们跪地朝拜,一股股暖流汇入他体内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股名为“人皇气运”的力量,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数值,而是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被调动,可以被感知。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帝王,君权神授,代天行罚。
那人皇之气,是否也拥有着某种……言出法随的权柄?
苏毅决定试一试。
他缓缓调动体内那股虽然稀少、却精纯无比的人皇气运,让其顺着经脉,缓缓汇聚于口舌之间。
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也没有故作高深。
他只是看着陈天雄,用一种仿佛在陈述天地间最基本、最不容置疑的公理的语气,缓缓开口。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符,当灭。”
三个字,平淡如水。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在陈天雄惊愕的注视下,他手中那张被他视作最后底牌、灵光闪烁的“爆炎符”,上面的朱砂符文,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扭曲、蠕动起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粗暴地涂抹着这件精美的艺术品。
那危险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