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静心思过。(2 / 2)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两名气息沉凝的亲卫已无声上前,一左一右,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将我“护卫”在中间。他们的动作看似恭敬,实则断绝了我任何反抗或逃离的可能。

萧珩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如今被他的死敌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带走,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被背叛的狂怒、被羞辱的极致痛楚以及某种强烈到令他窒息的恐慌感,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嘶声怒吼:“卫姝!你敢跟他走?!”

这一声怒吼,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像一头受伤野兽绝望的咆哮。

我的脚步微微一顿。

不是因为萧珩的怒吼,而是因为就在我抬步欲随萧烬离开的刹那,一道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猛地刺在我的背上!

那目光,来自人群深处,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茫然无措。不是林雪儿那种带着嫉恨和算计的眼神,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复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的无措。

是柳莺儿?还是其他某个贵女?我无法分辨,也无心分辨。

我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再看萧珩一眼。

春日暖阳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方才摔碎的玉佩碎片在阳光下依旧刺眼。前方,是摄政王萧烬挺拔如山岳、散发着无尽寒意的背影。左右,是沉默如铁石、隔绝一切退路的亲卫。

这条路,通往的绝非坦途,而是比前世东宫更诡谲莫测的龙潭虎穴。

然而,心湖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封。既然已经亲手斩断了前世的枷锁,那么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刀山,都只能往前走下去。至少,这一次,命运的方向盘,似乎短暂地、以另一种更危险的方式,握在了我自己手中。

我抬起下颌,迎着周遭无数道或惊惧、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探究的复杂目光,迈开了脚步。

天水碧的裙裾拂过沾染了泥土和碎玉的青石板,如同挣脱樊笼的孤鸟,飞向一片未知的、更幽邃的寒林。

身后,是皇后压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怨毒目光,是太子萧珩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混杂着暴怒与某种失控恐慌的嘶吼,是满园权贵死寂般的沉默和无声的惊涛骇浪。

而我,卫姝,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风暴的中心,一步一步,跟随着那位权倾朝野、心思莫测的摄政王,走出了这座曾困死我一生的金丝牢笼——沁芳园。

宫道漫长,朱红的高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阳光切割成冰冷的光斑。摄政王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通体玄黑,车身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车辕上刻着一个古朴的“烬”字徽记,如同蛰伏的凶兽,散发着沉沉的压迫感。

萧烬并未与我同乘。一名亲卫沉默地为我掀开车帘。车内空间宽敞,布置却异常简洁,只有一张铺着黑色锦垫的长榻,一张固定的小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清冽雪松气息,冰冷而疏离。

我坐了进去,锦垫柔软,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也隔绝了宫墙内那片喧嚣与死寂交织的战场。车轮开始滚动,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重的辘辘声,如同命运的鼓点,敲击在心头。

马车并未直接驶向位于皇城东侧的摄政王府,而是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前。门无声开启,马车驶入一个清幽的庭院。

“卫小姐,请下车。”亲卫的声音平淡无波。

庭院不大,栽种着几竿青竹,在暮色四合中显得格外萧疏。一座两层的小楼矗立在庭院深处,飞檐斗拱,黑瓦白墙,风格冷硬,与王府整体的森严气象一致。两名穿着深青色侍女服饰、面容沉静的年轻女子早已垂手侍立在楼前台阶下。

“此处是王府西苑的‘静思堂’,”亲卫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王爷吩咐,请卫小姐在此暂住。一应饮食起居,由她们二人服侍。若无王爷传召,请小姐安守此间,静心思过。”“静心思过”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