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沉默良久,忽然问道:“士元,子敬,你们说,这十大罪,说得对吗?”
庞统立即道:“纯属污蔑!”
鲁肃也道:“颠倒黑白,莫此为甚!”
陆炎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讥诮、愤怒与决然的复杂神情。
“不,他们说对了一点。”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我确实,不肯跪着生。”
他大步走向帐外,声音陡然提高:
“传令全军——校场点兵!”
“我要亲口告诉所有将士,这十大罪,我陆炎——”
“认了!”
当陆炎走出大帐时,外面的混乱已经达到了顶点。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聚集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惶恐与迷茫。当他们看到陆炎走出来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陆炎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校场的高台。他的步伐稳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这片他亲手打下的基业。
高台上,寒风吹动他的衣袂。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那些眼神中有信任,有怀疑,有恐惧,也有期待。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整个校场都安静得能听见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都听到了。”
“许都的曹操,建业的孙权,他们说我陆炎,有十大罪。”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他们说我们僭越礼制,私铸龙鳞。”陆炎的声音突然提高,“没错!这龙鳞城,是我带着你们,一砖一瓦,从废墟和荒地上建起来的!它不姓汉,不姓曹,更不姓孙!它姓的,是我们流在这里的每一滴血汗!”
台下起了一阵骚动,许多士兵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
“他们说我们蓄养私兵,目无朝廷。”陆炎的声音带着讥诮,“这乱世,易子而食,白骨露于野!朝廷在哪里?天子在哪里?是曹操手里的傀儡,还是孙权口中的招牌?我龙鳞军,护的是自家妻儿,保的是身后乡土!”
“他们说我们擅兴奇技,祸乱纲常。”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没有龙骨粮种,你们家中老小能吃饱饭吗?没有惊蛰弩,雷公炮,我们拿什么在这虎狼环伺之地站稳脚跟?!”
台下开始响起零星的呼喊:“不能!”
陆炎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昂:
“他们说我们盘剥百姓,与民争利!可我要问,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在盘剥百姓,还是我们这些让百姓吃饱饭的人在盘剥百姓?!”
“他们说我们背信弃义,禽兽不如!可我要问,锁我淮水、扣我商船、与我的死敌缔结盟约的人,是谁?!”
“是曹操!是孙权!”台下终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陆炎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雷霆炸响:
“他们不是要定我的罪吗?好!这十大罪,我陆炎——今日就在此,认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继续道:
“但我告诉你们!也告诉这天下所有人!”
“我陆炎的罪,不在于僭越,在于不肯跪着生!”
“不在于割据,在于想让我治下之民,能站着活!”
“不在于背信,在于不肯与豺狼为伍,与蛇鼠同巢!”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更加可怕的力量:
“今日起,龙鳞城,再无盟友!只有敌人,和需要守护的人!”
“曹操要战,那便战!”
“孙权要战,那便战!”
“就算这天下皆要与我为敌——”
他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
“我,即是龙鳞!”
“龙鳞所在,便是疆界!龙鳞所向,即为王土!”
“众将士——”
“可愿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愿随主公!!”
“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与兵刃撞击盾牌的轰鸣,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校场。
当陆炎走下高台时,军心已经重新凝聚。每一个士兵眼中都燃烧着火焰,那是对不公的愤怒,对背叛的痛恨,以及对生存的渴望。
回到大帐,庞统低声道:“主公,军心暂定,但形势依旧危急。曹操、孙权既已联手,下一步必定是全力进攻。”
鲁肃也道:“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从西线撤军,固守根本。”
陆炎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许都盟书带来的冲击正在慢慢转化为决断的力量。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汝南的位置:
“传令前线,立即后撤。我们要在龙鳞城下,与这些自诩正义的刽子手,决一死战。”
帐外,夕阳如血,将整个龙鳞军大营染成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