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的拜帖,被装在朴素的木函中,由一名神色肃穆、举止一丝不苟的低阶文吏,送到了龙鳞城戒备森严的城关之下。没有仪仗,没有喧哗,只有那份盖着九江太守印信的文书,本身便重若千钧。
消息传回内城衙署,庞统、鲁肃、以及伤势渐愈、已被陆炎允许参与核心议事的赵云,皆聚集于此。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共商九江安民之策?”庞统捻着胡须,小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满伯宁这是摆下了鸿门宴,却披上了件和睦的外衣。主公若去,便是默认其太守权威,入了他的毂中,届时他以朝廷大义、上官身份相压,步步紧逼,主公如何自处?若不去,则正中其下怀,他可大肆宣扬主公倨傲无礼,目无朝廷,进一步孤立我们。”
鲁肃眉头紧锁:“满宠此举,阳谋也。去与不去,皆有其弊。然,肃以为,不可不去。若连面都不敢见,岂非示弱于天下?亦让寿春那些观望之辈小觑。只是,如何去,何时去,以何种身份去,需仔细斟酌。”
赵云吊着左臂,沉吟片刻,开口道:“满宠欲占大义名分,主公亦不可失却气势。云以为,见,必须要见。然,非是以属下见上官之礼,而是以镇东将军会九江太守之仪。地点,绝不能在其掌控的寿春,需择一中立之地,或……就在我龙鳞城下!”
陆炎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案几上那封拜帖上轻轻划过。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心腹:“子龙所言,正是我意。见,自然要见。不仅要见,还要让他满伯宁,好好看看我这龙鳞城。”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淮水南岸,龙鳞城上游约十里处的一片河滩:“此地如何?视野开阔,临近水道,我军可控,亦不算我核心防区。就在此处,搭建简易营帐,三日后,我于此地,会一会这位满府君。”
“主公,此举是否过于冒险?”鲁肃仍有顾虑,“若满宠暗中设伏……”
“他不敢。”陆炎语气笃定,“满宠此行,打的是‘王化’、‘安民’的旗号,若在会面时公然对一位镇守边疆、有功于地方的将军下手,他辛苦营造的大义名分将顷刻崩塌。他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要的是从法理和人心上瓦解我们。况且……”
陆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自有准备。士元,回复满宠,就说陆某军务繁忙,不便远行,然久仰满府君刚正之名,愿于三日后,在淮水南岸望乡滩,设薄酒相候,共论时事。”
“诺!”庞统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陆炎的意图。这既是不卑不亢的回应,也将主动权抓回了一半。
寿春,临时行辕。
满宠看着龙鳞城送来的回函,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没想到陆炎答应得如此干脆,更将地点选在了龙鳞城的势力范围边缘。
“望乡滩……”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对身旁的主簿道,“倒是个会选地方。传令,三日后,轻车简从,赴望乡滩之会。”
“府君,是否需多带护卫?以防万一……”主簿谨慎建议。
满宠摇了摇头:“陆文韬若想动武,不会选在此时此地。带多了人,反显得我心虚。按制,使者仪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