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抚须沉吟,丹凤眼微眯,沉声道:“三弟所言不无道理。曹操势大,然其暴虐,不可依附。陆炎虽为新起,然其势正盛,又占大义名分。与之结盟,共抗曹操,乃当前上策。然……”他话锋一转,“亦需防备陆炎鸟尽弓藏。盟约可结,但广陵根基,必须牢牢掌握在我等手中,不可假手于人。”
刘备缓缓抬起头,看着两位生死与共的兄弟,又看了看那代表两种不同道路的印绶与盟书,心中天人交战。他何尝不知曹操不可信?但陆炎……此人雄才大略,魄力非凡,观其手段,绝非久居人下之辈,如今扶持自己,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一旦曹操势衰,自己这头“虎”,恐怕就是下一个被吞并的目标。
然而,眼下形势比人强。广陵新定,百废待兴,军力薄弱,若此时拒绝陆炎,甚至倒向曹操,必将立刻引来陆炎的雷霆打击,而曹操的许诺,多半也是镜花水月。唯有继续倚仗陆炎之势,争取发展壮大的时间,方是求生之道。
“云长、翼德,”刘备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曹操,国贼也,我与之势不两立!陆豫州兴义兵,讨国贼,乃天下正道,我刘玄德既为汉室宗亲,自当附其骥尾,共襄义举!”
他做出了选择,至少在明面上,他选择了继续站在陆炎一边。
“然,”刘备话锋一转,对陆炎的使者道,“结盟之事,关乎重大,需谨慎商议细则。譬如,如何协同作战,粮草军械如何持续供应,战后之地如何划分……皆需明确。请使者回复陆豫州,备愿倾心结盟,然细节还需派专人磋商,以期盟约稳固,共克时艰。”
这番表态,既接受了结盟的大方向,又留下了讨价还价、拖延时间的余地。同时,他看也不看曹操送来的印绶,对曹操的密使冷然道:“曹司空好意,备心领。然,司空水淹下邳,屠戮生灵,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备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岂能与国贼同流合污?请使者带回印绶,并转告曹司空,他日战场相见,备必为下邳冤魂,讨还公道!”
态度鲜明,掷地有声。
曹操的密使悻悻而去,而陆炎的使者则满意地带着刘备“原则上同意结盟”的回复返回寿春复命。
沛国,相县城下。
战事已然爆发。赵云率军抵达后,毫不迟疑,立刻对相县发起了猛烈的攻势。龙鳞铁骑在城下往来驰骋,箭如飞蝗,步卒扛着云梯,悍不畏死地冲击城墙。
曹休年轻气盛,见赵云兵锋甚锐,求战心切,不顾李典“谨守待援”的劝告,多次率精锐出城逆战,试图挫动豫州军锐气。两军在城下展开惨烈搏杀,赵云与曹休更是阵前交锋,枪来戟往,火星四溅,一时难分高下。
然而,相县城池坚固,守军兵力充足,赵云连日猛攻,虽给曹军造成不小伤亡,却始终未能破城,自身损耗亦是不小。
“将军,如此强攻,非长久之计啊!”副将看着伤亡名单,忧心忡忡。
赵云目光沉静,望着硝烟弥漫的相县城头,沉声道:“无妨。我等在此多吸引一分曹军注意力,士元那边,便多一分成功的机会!传令下去,继续猛攻,不得松懈!”
他相信庞统,如同相信自己的枪。
而此刻,庞统率领的一万步卒,正如同幽灵般,在芒砀山的密林与丘陵间悄然穿行。他们昼伏夜出,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忍受着艰苦与寂寞,向着预定的目标——竹邑,坚定地迂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