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知道了真相，我开始恨江文皓，恨林瑾允。但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他顿了顿，发出一声压抑的、自嘲的低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可笑？我把所有人都恨了一遍，唯独忘了，他也是受害者。”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用了一种最激烈的方式，去反抗他所不能接受的命运。”
烛光下，林溪看到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透着一股脆弱。
“如果……如果当年，我能稍微理解他一点，”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我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扎在他心里。
林溪感觉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她在黑暗中，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他的手冰凉。
“顾衍，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就算你当年没有说那些话，江文皓的阴谋，也同样会实施。他们的贪婪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软化而消失。悲剧，依旧会发生。”
她凑过去，捧起他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你不能用现在的成熟，去苛责二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你，已经做出了你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你哥……”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我想，他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枷锁，活一辈子。”
“他希望看到的，是你幸福。”
林溪的话，像一束穿透重重乌云的光，不偏不倚地照进了他那座被黑暗和愧疚封锁的心牢。
他已经困在这场往事里，太久太久了。
“溪溪……”他忽然将她死死地抱住，脸用力埋在她的颈窝，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哥他……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从小就疼我。我喜欢天文，他会通宵不睡，帮我组装一架复杂的天文望远镜。我被人欺负了，他明明比我还瘦，却会第一个冲上去，挡在我面前。”
“他喜欢画画，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他的世界，本该是五彩斑斓的。”
林溪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紧绷的后背。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透过薄薄的衣料，落在她的几肤上，让她心口发疼。
窗外的暴雨，下了一整夜。
屋内的男人，也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整夜。
他像个迷路太久的孩子，将自己的痛苦、迷茫、自责和悔恨，全都倾诉给了她。
林溪，像一个最有耐心的倾听者，一个最专业的治疗师，在他情绪激动时，紧紧抱着他；在他声音哽咽时，吻去他眼角的湿润；在他自我否定时，坚定地告诉他，他有多好。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穿透雨云，照亮天际时，窗外的风雨，渐渐停歇。
他靠在林溪的肩上，像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孩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溪一夜未眠，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她看着他疲惫而安详的睡颜，心里被无尽的心疼和爱怜填满。
她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风雨过后，总会天晴。
一道绚丽的彩虹，像一座七色的桥，横跨在被雨水洗净了铅华的天空上。
林溪轻轻推开窗，混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一切，都像是获得了新生。
她转身，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男人，看着那道彩虹的光晕，柔和地洒在他英俊的脸庞上。
他们的未来，也会像这道彩虹一样。纵然经历风雨，但终将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