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驶离了金碧辉煌的宫城。
一路向西,周遭的景象渐渐由繁华转为萧条。
最终,马车驶入了一片低矮破败的旧城区,这里是京城贫民的居所。
车厢内,柏雨薇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未停。
她不再谈论大启国的风物,也不再回忆那些虚假的“童年趣事”。
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落街景,眼神阴郁。
“其实我这次来大梁,最想做的,就是亲眼看看你的父亲。”
她的声音里,淬着刻骨的恨意。
“看看他如今,究竟落魄成了什么样。”
赵栖凰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了身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对方最隐秘的角落。
“你既然那么恨他。”
“是不是也一样……厌恶我?”
柏雨薇闻言,竟是笑了。
她转过头,细细地打量着赵栖凰的脸,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你的容貌,生的是极好的。”
“比明珠,要美上很多。”
“毕竟,”她幽幽地补充道,“你的父亲,可比明珠的父亲,要俊朗太多了。”
赵栖凰的心,寸寸下沉。
她伸手掀开了身侧的车帘。
外面早已不是熟悉的街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柏雨薇那只保养得宜的手,倏然钳住了她的下颌。
长长的丹蔻护甲,冰冷如蛇信,带着威胁的意味,缓缓划过赵栖凰的脸庞。
“自然是带你……去见你的父亲啊。”
马车又行驶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片幽深的树林中停了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诡异。
几乎是同时,另一辆马车的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
赵栖凰被推下了马车,踉跄一步站稳。
她抬眼望去,只见明珠郡主正巧笑倩兮地从那后来的马车上跳下。
明珠郡主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恶意。
她的马车后方,竟用粗麻绳拖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影。
那两个人,正是赵远山和林望舒。
明珠郡主像献上战利品一般,扬声对刚走下马车的柏雨薇说道。
“母亲,女儿把人给您带来了。”
柏雨薇款步走来刻。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个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的中年男人身上。
在看清来人容貌的那一刹那,赵远山浑身剧震,瞳孔骤然紧缩。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人,声音嘶哑,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白郁苇!你……你还活着?!”
柏雨薇唇角勾起一抹阴骘的冷笑。
她一步步走向他,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都没死,我当然还活着。”
再次看到这张曾让她痴狂又让她怨恨的脸,柏雨薇的心中,竟意外地平静。
眼前的男人没有了记忆中的风流倜傥,没有了曾令她心折的半分风度。
他如今穷困潦倒,容貌苍老,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凡夫俗子。
那点残存的执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赵栖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里。
以这样屈辱的方式。
而林望舒在看到柏雨薇时,比赵远山表现得更加惊恐。
她整个人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几乎要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