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守诚听得一愣,没想到自己被抓还成了功劳?他挠挠头,又问:“那……那既然都已经碰面了,为何您和任教主还能从天亮聊到天黑,东拉西扯,偏偏就是不提解药这正事呢?看得弟子在一旁都快急死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此为——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白蝎子这时也在一旁帮腔道,“掌门,要不你还是直接说吧,我也听的不太明白!”
岳不群闻言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谈判的学问。谁先开口暴露自己的真实需求和底线,谁往往就会陷入被动,容易被对方拿捏,被迫接受更高的要价。我若一开始就急切地提出用解药换他救人,他立刻就会知道救治那‘王公子’对我而言极其重要,届时他必然会坐地起价,甚至提出更苛刻的条件。所以,必须沉住气,逼他先开口。”
田守诚似懂非懂,接着问:“那……那您提的条件,为什么又一个比一个离谱呢?先是他帮您杀左冷禅当盟主,你不同意;您接着又要他的镇派神功吸星大法?这……这简直是故意激怒他啊?”
岳不群闻言,哈哈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田守诚的脑袋:“这便是一种策略。我给你打个比方。”
“有个人觉得自家的屋子太过闷热,想要开一扇窗户透透气。但他知道,如果直接提出‘开窗’,家里人必定会以各种理由反对。于是,他先提出一个极其过分的要求——‘我要把屋顶彻底掀了!’”
“家里人一听,这还了得?掀了屋顶岂不是日晒雨淋?自然群起而反对,坚决不同意。”
“这时,他再退一步,提出:‘既然屋顶不能掀,那开一扇窗户总可以吧?’”
“此时,反对开窗的人一想,比起掀掉整个屋顶,只是开一扇窗户,似乎变得可以接受了。于是,往往就会同意。”
岳不群看着田守诚:“明白了吗?我让他先是提出条件,被我拒绝后,再抛出真正触及他核心利益的‘吸星大法’,显得无比贪婪离谱。等他再次暴怒拒绝后,我这才图穷匕见,抛出我真正的、也是他唯一能轻松做到的目的——请他出手救人。”
“此时,在他心里,比起交出吸星大法、帮我对付正道的苛刻条件,仅仅是耗费些功力帮忙吸个蛊虫,反而变成了一件‘可以接受’甚至‘相当划算’的交易了。谈判的主动权,便始终掌握在我们手中。”
田守诚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原……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弟子……弟子还以为……”
“还以为你家掌门是真贪图人家的神功?”岳不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多动脑筋,多读书。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和算计权衡。”
田守诚连忙低头称是,心中对岳不群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只觉得这位掌门的心思深沉如海,自己这辈子怕是都学不来了。同时他也暗下决心,以后真要找些书来读读了,光靠腿脚快,看来是混不出头的。
岳不群看着他那副似懂非懂、却又努力思考的样子,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有些道理,需要自己去悟。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第四日清晨,辰时末,约定的地点并非上次那处荒凉山崖,而是放在了绿竹巷深处,平一指那间戒备森严、却各类药材器械齐全的隐秘诊疗室内。此地更为隐蔽,也更便于操作。
双方人马再次碰面。经过上次交锋与谈判,彼此之间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合作意味,但警惕之心并未减少分毫。岳不群与任我行略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平一指早已等候多时,他指着屋内一角堆放的各种奇珍药材和一个特制的、透气却坚固无比的小玉盒,对白蝎子道:“白姑娘,清单所列之物,已悉数备齐,请查验。”
白蝎子上前,仔细检查了那些药材的年份、品相,又看了看那玉盒,点了点头:“有劳平大夫,东西无误,皆属上品。”她顿了顿,道:“接下来,我需要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配制‘安神避蛊散’、‘引蛊浆’和‘诱蛊香’,期间不能有任何打扰。”
平一指一听,眼中立刻冒出极度渴望的光芒,他一生痴迷医毒,岂能错过观摩苗疆蛊术配药的大好机会?当下便想开口要求旁观。
一旁的田守诚早已得了岳不群眼色,立刻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拦住平一指,道:“平大夫,抱歉得很,我家白姑娘师门规矩,配药之时,严禁外人在场。还请您行个方便,在外稍候。”他话说得客气,身形却稳稳挡在了门口,意思再明显不过。
平一指脸色一僵,看向任我行。任我行虽也好奇,但毕竟大局为重,沉声道:“既如此,便依白姑娘的规矩。问天,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向问天领命,如同门神般站在了那间静室门外。
白蝎子对任我行微微颔首,便带着所有药材和器皿进入了静室,关紧了房门。
这一等,便是一整天。直到次日晌午,静室的门才再次打开。白蝎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她手中拿着三个东西:一小包药粉(安神避蛊散)、一个散发着奇异甜腻腥气的小瓷瓶(引蛊浆),以及一炷颜色深紫、纹理古怪的线香(诱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