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掌门~白蝎子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您这君子剑,何时变得如此优柔了?
岳不群猛地攥紧剑柄,骨节泛白。他何尝不知这是在赌?可眼下这盘棋,早已由不得他不落子。
就在这犹豫之间,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日清晨,岳不群正在裕王府后院调息,忽听前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睁开眼,见陆炳引着一位青袍老者缓步而来。
那老者约莫五旬年纪,身形清瘦,面容方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头戴方巾,腰间悬着一只青布药囊,步履沉稳,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情愿。岳不群目光敏锐,注意到老者袖口沾着些许泥土,指节粗大,显然是常年采药、研磨所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一道浅浅的竖纹——那是常年皱眉思索留下的痕迹。
岳掌门。陆炳声音平静,这位便是李时珍先生。
李时珍拱手一礼,神色淡然,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岳不群还礼时,敏锐地察觉到李时珍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是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陆大人当真是来的神医啊。岳不群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炳面不改色:事急从权。
李时珍冷哼一声,却不多言,只是径直走向裕王寝殿:病人在哪?
岳不群与陆炳对视一眼,心中暗叹——这位神医,怕是被锦衣卫而来的。
三人沿着王府长廊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岳不群微微侧首,压低声音问道:陆大人,这位李神医......是如何请来的?
陆炳目视前方,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三日前,我亲自带人赶到济南药王庙,他正在给一群染了瘟疫的百姓施药。
岳不群注意到,陆炳说这话时,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绣春刀柄上的缠绳——这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极少显露的烦躁迹象。
我以礼相待,只说京城有位贵人病重,性命攸关。陆炳声音低沉,谁知这小老头头也不抬,说了句贵人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岳不群闻言,忍不住多看了李时珍一眼。那老者虽身形瘦削,脊背却挺得笔直,行走间衣袍摆动,隐约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药香的草木气息。
后来呢?
陆炳轻哼一声:我亮出他太医院院判的官职,以军令相逼。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你猜他如何反应?
不等岳不群回答,走在前面的李时珍突然回头,那双如炬的目光直刺过来:陆大人好记性,老夫辞官已有十二载,哪来的太医院官职?
陆炳面不改色:陛下从未准过辞呈。
李时珍冷笑一声,转回身去继续前行,脚步却明显重了几分。岳不群看得分明,这位神医虽被迫前来,骨子里的傲气却丝毫未减。
后来呢?岳不群再次低声问道。
后来......陆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提到蛊虫吞噬寿元之事,他总算抬了头。
岳不群若有所思。这倒是符合医者本性——越是奇难杂症,越能引起名医兴趣。
但他坚持要先看完那三十多个病患。陆炳的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疲惫,最后我不得不让手下扮作游方郎中,在城外搭了义诊棚子......
岳不群差点笑出声来。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要派人假扮郎中才能请动一位大夫。难怪方才陆炳提到此事时,语气中透着几分恼火。
岳掌门莫笑。陆炳似有所觉,冷冷道,陛下当年要留他在太医院,连下三道圣旨,最后不也是......
放他云游四海去了?岳不群接话。
陆炳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已经说明一切。
三人转过回廊,裕王的寝殿已近在眼前。李时珍突然停下脚步,从腰间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岳不群问道。
艾绒。李时珍头也不抬,那蛊虫既喜阳气,必厌此物。他看向陆炳,眼中带着几分讥诮,陆大人若怕老夫下毒,现在就可查验。
陆炳面色不变:李神医说笑了。
李时珍哼了一声,将艾绒分作三份,递给岳不群和陆炳各一份:含在舌下,可防蛊气侵体。
岳不群接过艾绒,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腔。他忽然注意到李时珍的双手——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右手食指上还有一道陈年疤痕,显然是采药时被利器所伤。这样一双手,不知救过多少人性命。
李神医。岳不群突然开口,此番多有得罪,但裕王殿下确实......
病人在哪?李时珍直接打断,语气生硬,老夫没空听这些客套话。
陆炳与岳不群对视一眼,同时迈步向前。推开寝殿大门的瞬间,岳不群听到李时珍低声嘟囔了一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去云南采那株千年灵芝......
这句话里包含的怨气,让岳不群不禁莞尔。看来这位倔强的神医,虽然人来了,心里却还惦记着未完成的采药计划。
殿内,裕王静静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李时珍一见到病人,方才的不情愿顿时烟消云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动作利落地搭上裕王腕脉。
岳不群站在一旁,看着这位传奇神医瞬间进入状态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为何嘉靖帝和陆炳都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人物,从来只臣服于医道,而非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