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家被灭(1 / 2)

自那两位镖头接连暴毙,福威镖局便彻底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恐惧所笼罩。昔日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门户紧闭,以及院内弥漫着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每一天,都仿佛是在煎熬。而每一天,都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或许是守夜的趟子手,或许是起夜的仆役,甚至可能是某个在廊下匆匆走过的镖师。他们死得毫无征兆,被发现时,往往已是身体冰凉,心脉尽碎,脸上凝固着惊骇的神情,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遭遇的恐怖。

这并非余沧海在刻意示威。恰恰相反,这正是他内心极度忌惮与谨慎的表现。

青城派与福州林家的恩怨,要追溯到上一代。余沧海的师父,那位也曾叱咤一时的青城派掌门,便是败在林远图那鬼神莫测的辟邪剑法之下,而且仅仅是一招,便当场毙命!那一战的阴影,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青城派的传承之中,使得他们数十年来,纵使眼红福威镖局遍布数省的庞大生意,也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林远图早已作古。但林震南呢?他行走江湖多年,凭借林家积累的庞大人脉与财富,凡事皆以金银开道,广结善缘,加之祖父余威犹在,竟是从未有人真正逼他出过手,也无人知晓他究竟从林远图那里继承了几分辟邪剑法的真传。

远有师门血仇如芒在背,近有丧子之痛刻骨铭心,余沧海对林家恨意滔天,却又被那“辟邪剑法”四个字压得心头沉甸甸的。他就像是一个站在传说宝藏门口的盗贼,既贪婪得双眼发红,又恐惧着门后可能存在的、足以瞬间夺走他性命的致命机关。

因此,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残酷的方式——不停地试探。用一条条人命,去逼迫,去引诱林震南出手。他要亲眼看看,这林家的当代传人,究竟是真龙,还是草包!

然而,余沧海万万不会想到,他这般处心积虑的试探,落在早已被吓破胆的林震南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林震南此刻已是惊弓之鸟。每一次府内发现尸体,对他而言都是一次灵魂的震颤。这不仅仅意味着又一个熟悉的面孔离去,更意味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那个索命的阎罗,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随时随地出现在他林家的核心腹地,如入无人之境!而他自己,对此却毫无察觉!

这种无处不在的威胁,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令人崩溃。他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实力如何,下一次又会出现在哪里。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缠住,越是挣扎,窒息感便越是强烈。

于是,在这座繁华的福州城内,在福威镖局那高墙深院内外,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余沧海,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不断吐出信子试探,却因忌惮那传说中的雷霆一击而不敢轻易露出獠牙,全力扑上。

林震南,则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猎物,被无形的杀机吓得肝胆俱裂,却又因摸不清敌人的底细和位置,而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击,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恐惧的凌迟。

两人,就像是被关在同一间漆黑屋子里的对手,互相看不见,听不着,只能凭借直觉和零星的信息去揣测对方的实力和位置,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猜忌,谁都不敢率先点燃那足以照亮屋子、也可能引爆一切的火焰。

而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恰恰是岳不群最为乐见的。风暴在压抑中酝酿得越久,爆发时便越是猛烈,而他这只黄雀,攫取利益的机会也就越大。他依旧隐在暗处,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平衡被打破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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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月匆匆而过,时近霜降,夜风已带凛冽寒意。福威镖局内,持续了月余的恐怖试探与无声煎熬,终于在这一夜被彻底打破!

积蓄了太久杀意与不耐的余沧海,再无耐心玩那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亲自率领一众青城派精锐弟子,如狼似虎般冲破了林家最后的心防,直闯内宅。想象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林震南那手稀疏平常的辟邪剑法,在余沧海这等高手面前简直如同儿戏,不过三五招便被制住穴道,与夫人、儿子一同被掳。

曾经显赫一时的福威镖局,此刻已成人间炼狱。火光摇曳下,尸横遍地,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除了被刻意留下的林家三口,上至镖师,下至仆役,竟是无一活口!

余沧海志得意满地端坐在原本属于林震南的太师椅上,矮小的身躯因兴奋而微微前倾,他笑呵呵地看着被强行按着跪在堂下的林震南,语气中充满了戏谑与嘲弄:

“林总镖头,啧啧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他拖长了音调,“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年打遍天下难逢敌手的辟邪剑法,传到你林震南手中,竟是连一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软绵绵,慢吞吞,简直污了这剑法的名头!不知道林远图老爷子在九泉之下得知他这宝贝孙子如此不济,会不会气得棺材板都翘起来?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堂内侍立的青城派弟子们也立刻跟着发出一片谄媚而嚣张的哄笑声,刺耳的声音在血腥弥漫的厅堂内回荡。

林震南虽被制住,浑身狼狈,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反而昂起头,怒视着余沧海,厉声道:“呸!余沧海!林某学艺不精,被你所擒,是我修为不到家,怨不得旁人!但若是我祖父远图公尚在,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林家撒野?只怕你连他老人家一剑都接不下!到那时,却不知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番话,如同钢针,狠狠扎进了余沧海内心最深处、对辟邪剑法那源自师门传承的恐惧!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师父当年被林远图一招毙命的惨状,那畅快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闭嘴!”余沧海恼羞成怒,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冰凉的剑尖直接抵在林震南的咽喉,杀气四溢,“少拿死人来吓唬我!林震南,识时务者为俊杰!把《辟邪剑谱》交出来!我余沧海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交出剑谱,我保你们林家三口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终老!否则……”剑尖微微用力,已刺破皮肤,渗出一丝血痕。

林震南感受到喉间的刺痛与死亡的威胁,却反而嗤笑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余观主,这种三岁孩童都不信的鬼话,还是省省吧!我林家今日遭此大难,只怪我林震南无能!想要剑谱?做梦!”

“爹!跟这恶贼废话什么!”一旁被按住的林平之早已目眦欲裂,他奋力挣扎着,嘶声吼道:“余沧海!你儿子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报仇,冲我来!凭什么杀我林家满门!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少年的怒吼在血腥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悲怆,却只换来余沧海更加阴鸷冰冷的目光。他剑尖依旧指着林震南,但杀意,已然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余沧海听到林平之那充满恨意的叫嚣,非但没有动怒,那双细小的眼睛里反而闪过一丝残忍的亮光,仿佛被点醒了一般。他猛地一拍大腿,阴恻恻地笑道:“对啊!林少镖头不说,老夫差点忘了正事!是你,杀了我那人中龙凤的爱子!既如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就纳命来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至林平之面前,枯瘦的手掌抬起,掌心隐隐泛着青黑之色,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掌风,赫然便是那歹毒无比的摧心掌,直直朝着林平之的天灵盖拍去!这一掌若是拍实了,林平之必定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不要!”

“住手!”

林震南与王夫人见状,魂飞魄散,异口同声地嘶喊出来。王夫人泪如雨下,林震南更是急声道:“余观主!手下留情!是犬子杀了令郎不错,是我林家管教无方!一命偿一命,天公地道!我林震南夫妇愿以两条贱命,抵偿令郎一命!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平之!”

看着这对夫妇为了儿子甘愿赴死的模样,余沧海那即将拍下的手掌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他收回手掌,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阴森扭曲的笑容,目光在林家三口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欣赏即将到手的玩具。

“啧啧,真是舐犊情深,令人感动啊……”他拖长了语调,语气充满了戏谑,“你们这样争先恐后地求死,反倒让余某很为难了。这样吧……”

他话音一转,指向林平之,对身旁弟子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咱们的林少镖头,‘好好’伺候一下。手脚剁了,眼睛挖了,舌头割了,做成个‘人彘’,用上好的药吊着命,带回青城山,就放在山门处,让往来的江湖朋友都看看,得罪我青城派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