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自尸王颈后抽出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腐朽的树根里拔出锈铁。陈浔手臂一沉,剑尖垂地,黑血顺着刃口滑落,在石面烫出细小焦痕。他未回头,只将左肩微微一挺,裂开的伤口又渗出血丝,顺着脊背流下。
潭心孤石旁,那道石缝正泛着微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不稳,每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半个血印。指尖探入缝隙,触到一株冰凉柔软的草叶——九片叶子缓缓舒展,如同呼吸,幽光在叶脉间流转,像有活物藏于其中。
他轻轻取出,收入怀中。
墨千靠在岩壁边,喘息粗重,左臂紫气已蔓延至胸口,指节僵硬如枯枝。他抬眼看向陈浔,嘴唇动了动,却未出声。
陈浔刚欲开口,眼角忽觉一丝寒意掠过。
他侧身旋剑,剑锋横切半空,一道骨刺擦着衣襟飞过,钉入身后巨石,尾端嗡鸣不止。
苗疆女子立于三丈外,掌心空空,脸上再无先前那般淡漠疏离,只剩冷意森然。
“你早有打算。”陈浔低声道,声音沙哑,却不颤。
女子冷笑:“我若真想杀你,方才那一击就不会偏半寸。”
陈浔未答,反手将情剑拄地,借力站直。他目光扫过她袖口残留的灰痕,那是蛛网未完全收起的余絮。
“你帮我们除尸王,等它一倒,便动手夺草。”他缓缓道,“算得精准。”
“不是夺。”她向前半步,“是取回。此草生于苗疆禁地,岂容外人带走?”
话音未落,她袖中轻抖,一张灰褐色蛛网骤然展开,迎风即涨,瞬间罩向墨千。墨千欲避,却因毒侵经脉动作迟滞,被网牢牢裹住,动弹不得。
蛛网边缘生有细刺,扎入皮肉,紫气竟开始加速上涌。
“放了他。”陈浔握紧剑柄。
“圣草留下。”女子扬声,“否则他活不过半炷香。”
陈浔看着墨千痛苦扭曲的脸,未动。
片刻后,他抬脚,踏前一步。
再一步。
情剑轻震,剑身发出一声清鸣,不似龙吟,却如山泉撞石,清澈而决绝。
女子瞳孔微缩。
他忽然抬剑,剑锋直指咽喉,步伐不停,每进一步,剑气便强一分。蛛网在他逼近三尺时开始震颤,细丝崩断之声接连响起。
“你说够了。”
剑气割破空气,最后一根蛛丝断裂,墨千跌落在地,滚出两圈才停下。
陈浔站在女子面前,剑尖距其咽喉不过寸许,寒意逼人。
女子未退,反而笑了:“你不杀我?你以为我为何敢出手?这草……本就不该落入外人之手。”
“你要它,是为救人,还是为害人?”陈浔声音低沉。
她闭嘴不言,只抬手抹过唇角,指尖带出血丝。那血色暗红,近乎发黑,滴落在地时竟冒起淡淡白烟。
陈浔眼神未变,剑势不收。
“你体内也有蛊。”他说。
女子终于动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作讥讽:“你懂什么?我族秘术岂是你能窥测?”
“我不懂苗疆规矩。”陈浔盯着她,“但我懂人心。你若只为护草,方才便可逃走。你留下,是要用我们替你清障,再夺回一切。”
女子冷笑更甚:“可笑。没有我给的破防之法,你们连它三眼都点不中;没有骨钉助你刺核,你早已死在潭边。如今倒来谈信义?”
“我们没求你帮。”陈浔声音冷了下来,“是你主动现身,说要交易。”
“交易?”她嗤笑,“你们拿什么交易?一个中毒将死的同伴,一个浑身是伤的剑修?我要的是结果,不是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