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震动未停,船尾高高翘起,木板在巨力挤压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陈浔剑尖点地,稳住身形,目光死死盯住那双浮出水面的幽绿眼睛。虹膜中的红痕清晰可见,与墨千铁片上的锈迹走势如出一辙。
他立刻抬手压下墨千欲掏铁片的手腕:“别碰它。”
墨千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陈浔低声道:“这东西认的是锈气,不是人。”
货郎靠在船尾,喘着粗气,手臂肿胀得几乎无法动弹。他咬牙道:“那现在怎么办?船快散了。”
陈浔不答,只将青冥剑收回鞘中,从怀内取出那枚刻着“平安”的铜钱,指尖一挑,将其抛入墨千手中。“把铁片扔远些,用这个引开它。”
墨千会意,迅速将铁片贴在铜钱上,运力一掷。金属破空,落入江心十余丈外,溅起一圈浑浊水花。那巨影果然转向,幽绿双目紧随锈气而去,缓缓下沉,游向远处。
船体压力骤减,水流趋于平稳。
陈浔立即俯身探查船底裂缝。掌心触到湿木与松动的榫头,知道这船撑不了太久。他抬头望向前方,雾气深处,一道狭窄水道隐现,两岸山势陡峭,夹出一条暗色河道。
“那是青凫支流。”他说,“进去了,他们就追不上。”
墨千扶着船舷站起,声音发虚:“可我们怎么过去?风不对,桨也断了。”
陈浔抽出剑鞘,轻轻敲击船侧三下。回声沉闷,但主梁尚存。他点头:“还能走一段。”又对货郎道:“你拿断棍探路,贴左岸行,慢一点。”
货郎应声挪到船头,以棍尖轻点江面,试探深浅。小船借残余水流之力,缓缓滑入支流水道。两岸岩石嶙峋,水下暗礁密布,稍有偏差便会撞毁。
行约半里,雾中轮廓渐明。前方岸边,一座残破码头显露出来。石阶被水浸蚀,半数塌陷,仅余几根腐朽木桩立于水中。码头尽头,一块石碑斜插泥地,表面覆满青苔,三个大字依稀可辨——“中州界”。
陈浔凝视片刻,迈步踏出船头。脚下一沉,踩入泥泞,但他未退,一步步走上岸去。他伸手抚过石碑,指腹刮去苔藓,确认字迹无误。
“到了。”他低声说。
墨千与货郎相继登岸。墨千双腿发软,几乎跪倒,被货郎一把扶住。两人站在碑前,望着那斑驳三字,一时无言。
陈浔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开在膝上。纸张因江水浸泡边缘微卷,但墨线依旧清晰。他对照四周山形、河道走向,再看石碑位置,终于将手指落在一处标注为“南渡口”的地点。
“我们已入中州南境。”他收起地图,动作谨慎,仿佛护着最后火种,“距主城两日脚程。”
墨千喘息稍定,抬头看向陈浔:“接下来往哪走?”
“北。”陈浔将地图折好,贴身藏入内襟,“沿岸走,寻村镇补给。”
货郎活动着手臂,疼得皱眉:“银子呢?铜钱也扔了。”
“不必买。”陈浔目光扫过岸边荒径,“抢也行。”
墨千苦笑:“你还记得昨夜江心那一战?我金粉没了,你也耗了不少气力。若再遇伏……”
“不会。”陈浔打断,“血魔教以为我们沉江,或漂向下游。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进青凫支流——这条路不通商旅,只有本地渔夫知晓。”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蛟影已被引开。短时间内,他们无法靠它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