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
“不只是那一天。”他说,“是从我背你进屋那天起,我就知道——若没有力量,连一碗姜汤都端不稳。”
她指尖微颤,收回手。
两人再未多言,只是一步步踏上石阶。一级,两级,十级……山势渐陡,空气清冷,远处偶有鸟鸣划破寂静。他们的身影被晨光拉长,投在石阶上,像两道并行的刻痕。
走到第三十七级时,陈浔忽然驻足。
他低头看着脚下石阶缝隙中的一株野草。草叶细窄,顶端挂着露珠,晶莹剔透。就在昨夜,他曾滴下一滴血,落在同一位置。如今那滴血已被晨露冲淡,只留下一点褐痕,像被时间轻轻抹去的印记。
他盯着那点痕迹看了几息,然后抬脚,跨过它。
澹台静察觉到了他的停顿。
“你在看什么?”她问。
“没什么。”他继续前行,“只是确认——我们走过的路,不会白走。”
她没再追问,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他们又往上走了数十级,直到整座天下山完全展现在视野之中。山门尚远,隐在云雾之后,但那股威严已扑面而来。石阶两侧立着残破石兽,风化严重,面目模糊,唯有爪牙仍显狰狞,像是守着一段无人再提的古老规矩。
陈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等会儿若有人拦我们,你说还是我说?”他问。
她略一思索:“你说。”
“若他们问我是谁?”他又问。
“你是陈浔。”她答得干脆,“十七岁,出身小平安镇,救过一个瞎眼女子,从此再没松开过她的手。”
他笑了,眼角微皱。
“好。”他说,“那就这么答。”
他转回身,目光再次投向山顶。云层翻涌,阳光斜切而下,照亮了最高处一座孤亭的轮廓。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袍鼓动,青冥剑鞘轻震,发出细微嗡鸣。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开始。
但他也清楚,从今往后,他不再是那个只为守住一人而挥剑的少年。
他是要登顶的人。
他的剑,不止为护她而亮。
更是要让她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光的存在。
他们继续向上走去,脚步踏在石阶上,一声一声,清晰有力。
山脚处,那株野草上的露珠终于滑落,砸进泥土,溅起微不可见的尘埃。
风过,草叶轻晃,空留一道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