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自虚空延伸,贯穿识海深处。陈浔仍跪坐原地,十指紧扣澹台静意识投影之手,指尖传来一阵剧烈震颤。那股力量并非来自外力,而是自她神魂内部爆发,如江河倒灌,记忆洪流瞬间冲开所有封印。
她猛然睁眼。
双目虽蒙着淡青绸带,却有金光自缝隙流转,映得整片空间微微发亮。她未出声,也未退后,身体一倾,本能扑入陈浔怀中,额头抵住他肩头,声音微颤:“我都想起来了……北漠风沙、绿洲残碑、还有你背着我走过七座雪岭……”
话音未落,她呼吸一顿,眉心紧锁,猛地抬头望向祭坛石基下方,神识扫过地脉纹理,“不对!有人在挖地道——是血魔教的气息!”
陈浔瞳孔一缩,立刻回神。现实中的祭坛仍在轻微震颤,碎石从高处滚落,尘灰簌簌而下。他一手扶住澹台静肩膀,低声问:“能走吗?”
她点头,气息尚弱,却已站稳。月白长袖轻挥,神识如网铺开,地面裂纹间渗出的血腥气被她尽数捕捉。“东南角,三丈深,已有九根血桩立下。”她语速极快,“他们在布‘血河阵’的根基,再晚片刻,阵眼就成。”
陈浔右手缓缓移向腰间。
青冥剑未出鞘,剑柄已被握紧。掌心旧伤隐隐作痛,那是雨夜青衫客留下的印记,如今却像在呼应某种即将到来的杀局。他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方才还在识海中虚握的影子,此刻已化为真实温度。
他松开手,将澹台静护至身侧。
白衣长老踉跄后退半步,手中法杖重重顿地,欲施镇魂诀稳住圣女神识,却被一股反噬之力震得虎口崩裂。他低头看去,法杖顶端镶嵌的灵玉竟出现蛛网般裂痕。
“这不可能……”他喃喃开口,目光死死盯着澹台静,“没有引魂灯,没有血脉契文,也没有三日祭礼引导,她怎会自行觉醒?而且神识强度远超历代圣女……”
他忽然停顿,视线落在陈浔与澹台静之间。
两人身上隐约浮现出交织的星纹微光,如同无形丝线相连,源自青冥剑上的刻痕,又似从血脉深处涌出。那光芒不刺目,却让整个祭坛的符文阵列都为之共振。
长老呼吸一滞。
他活了三百余年,见证过五位圣女传承,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典籍记载,圣女记忆复苏需经长老吟诵古咒、点燃命灯、以族血为引,循序渐进唤醒沉睡神识。可眼前这一幕,全然跳过了所有仪式。
难道……真正的钥匙,从来不是那些繁复规矩?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陈浔——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粗布短打沾满尘土与干涸血迹,左肩疤痕裸露在外,眼神却如山岳不动。
若说这世间真有一把能打开圣女神识枷锁的钥匙,或许从来就不在宗祠之内,而在她一直等待的人手中。
“你们不能下去。”长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道之下必有埋伏,血河阵一旦启动,连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陈浔没有回头,只将青冥剑横于胸前,剑魄隐现影中,与体内战气共鸣。“他们想偷袭祭坛,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澹台静抬手,指尖轻触剑脊。一道温润金光顺剑身流淌而下,卷曲的剑刃竟缓缓恢复笔直,裂痕弥合,仿佛重获新生。她低声道:“我不是一个人下去。”
长老怔住。
他知道拦不住他们。圣女已觉醒,意志坚定如铁;而那个少年,从踏入天下山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听任何人的话。他曾孤身闯玄剑门,也曾雨夜挡青衫客,如今更是破了长生一族千年不解之谜。
他缓缓抬起法杖,指向祭坛中央尚未熄灭的星图残纹。“若你们执意前往,至少带上这个。”他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这是我族最后的护魂印,可在危急时撑开屏障,撑不过三息,但足够换一次反击机会。”
血符飘向澹台静,融入她胸前衣襟。她点头致意,脚步未停。
陈浔率先迈步,踩上祭坛边缘岩脊。脚下石面龟裂,裂缝中透出腥风,夹杂着泥土翻动的闷响。他蹲下身,伸手探入缝隙,指尖沾上湿泥与暗红黏液——那是掺了人血的夯土,正在被层层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