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将要触到玉简的刹那，祭坛中央的金光骤然波动。
陈浔的手停在半空，瞳孔微缩。那道笼罩澹台静的金光如同呼吸般起伏，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挣扎苏醒。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收回手，转身大步冲向石台中央。
脚步踏落之处，血迹拖出断续红线。
澹台静躺在冰冷石面上，月白长裙染着斑驳血痕，蒙眼绸带边缘渗出细密血丝，像是双目深处有无形之火在灼烧。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手指蜷缩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指节泛白。
陈浔单膝跪地，左手轻轻托起她的背脊，右手覆上她心口。残存的战气自掌心缓缓渡入，微弱却稳定。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她体内命核如风中残烛，忽强忽弱，随时可能熄灭。
青冥剑自行离鞘三寸，横于二人前方。剑身星纹流转，一层淡不可察的屏障悄然展开，隔绝了外界杂乱气息的侵扰。
她睫毛颤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绸带之下，瞳孔猛然一缩，一道金光自缝隙间闪过，短暂而锐利，如同破云之电。
“静。”陈浔低唤一声，声音压得极沉，却清晰。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脖颈青筋暴起，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着神识。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声音，只有急促的喘息从齿间溢出。
陈浔将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角，战气持续输入，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她在痛，那种痛来自记忆深处，是封印崩裂时灵魂被割裂的反噬。
终于，她的手指动了。
不是抽搐，而是缓慢地、艰难地抬起，搭上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道——她在回应他。
“我在。”他说，“别怕。”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拧开了某道锁。
澹台静猛然睁眼。
金光在她眸底炸开，又迅速收敛，只留下一抹残影般的辉色。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嘴唇颤抖，喉头滚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陈……”
她抓住他的衣襟，力气大得惊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整个人剧烈颤抖，像是承受着无法言说的重压。
画面在她识海中炸开。
天下山巅，祭典钟声回荡，她立于高台，万众跪拜；青衫客俯首于阶前，声音恭敬却冰冷：“圣女，请归族位。”血魔教地牢，铁链缠身，寒风吹透骨髓，有人在耳边低语：“你逃不掉的。”小平安镇，雪夜柴门吱呀作响，一双粗糙的手将她扶进屋内，炉火映着少年冷峻的脸：“别怕，这里有火。”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倒灌，每一幕都带着尖锐的刺痛，撕扯她的神志。
“我记得……”她咬牙，声音破碎，“我全记得了……可他们……要来了……快走！”
话音未落，她瞳孔中的金光剧烈闪烁，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头一偏，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陈浔将她轻轻放平，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噩梦。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外袍将她裹紧，盖住肩头与手臂裸露的肌肤，再将衣角仔细掖在她身侧。
他站起身时，左臂骨折处传来一阵钝痛，右腿伤口也在渗血，但他站得笔直。
青冥剑归鞘，握在手中，剑尖垂地。
风从山下吹来，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