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悬在半空,靴底距沙地仅寸许,陈浔腰背猛然一拧,整个人如弓弦回弹般向后仰去。左手疾探,青冥剑应声出鞘三寸,剑尖斜插进谷口岩壁,石屑飞溅,剑身嗡鸣不止。
他借力稳住身形,肩头旧伤随动作牵扯,一阵钝痛顺筋脉蔓延。毒瘴扑面而来,带着腐腥之气,熏得人喉头发紧。他没敢大口呼吸,只以鼻微吸,舌尖抵住上颚,压下翻涌的恶心感。
眼前景象已非昔日所见。死亡谷口百丈之内,紫黑雾气翻滚如潮,不似飘散,倒像有生命般缓缓蠕动。雾中沙粒一经触碰,便发出细微“噼啪”声,迅速碳化崩解,化作灰烬沉入地下。原先干硬的沙地如今松软如泥,表面却仍保持着坚硬错觉,分明是人为设下的杀局。
酒葫芦还挂在腰间,皮绳已被夜风磨出毛边。他腾出右手取下,拔开塞子,一股辛辣酒气冲出。他将布条浸入,酒液渗入纤维,随即捂住口鼻。刚踏前半步,脚下沙层骤然塌陷,腐臭气息喷涌而出,竟是深不见底的剧毒沼泽。
若非那一瞬反应及时,此刻早已没顶。
他单手撑剑,身体悬于深渊边缘,岩壁上的青冥剑震颤不断,北斗星纹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某种隐秘律动。体内残存的剑魄真气自动流转,在经脉中划出温热轨迹,护住心肺,抵御毒气侵蚀。
他不敢轻举妄动。稍有失衡,便会坠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渊。目光死死盯住剑柄,额角冷汗滑落,滴在剑锷上,瞬间被蒸腾成白烟。
就在此刻,剑身微光一闪。
一道极细的银线自北斗第七星纹射出,穿透浓瘴,在空中勾勒出一条蜿蜒轮廓——那是埋于流沙之下的石径,曲折绕行,避开沼泽核心,直通谷内深处。路径若隐若现,唯有剑光映照时才显形片刻,稍纵即逝。
这不是人力所能察觉的痕迹。是青冥剑与天地剑阵共鸣所致,唯有剑主心意相通,方能得见一线生机。
他咬牙,左臂发力,将身体缓缓拉起,右脚收回,踩在岩壁凸起处。双脚重新落稳,却不急于前行。低头看去,那条石径首阶藏在毒瘴之下,仅露出一角青石边缘,苔痕斑驳,显然久无人迹。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石面。凉意透骨,石质坚硬,非北漠常见砂岩。再往两侧摸索,沙层下果然另有结构,纵横交错,似人工铺设。整条石径被刻意掩埋,又以毒瘴遮蔽,若非剑灵示警,任谁都会误判为普通沙地,一脚踏入便是死局。
他收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包驱瘴粉,捏碎封口,洒在鞋面与裤脚。粉末遇毒雾即燃,升起淡淡青烟,形成一层薄障。又将酒浸布条绑紧口鼻,确认无漏隙,这才缓缓起身。
青冥剑归鞘,但他左手始终搭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星纹凹槽。他知道,这把剑已不止是兵器。它曾饮血、断敌、焚火、破幻,如今更能在绝境中指引方向。人剑之间的联系,早已超越主仆,近乎共生。
他迈出第一步,踏在石径首阶。
青石微颤,似有尘封多年的机关被触动。但他未停,第二步落下,第三步跟进,每一步都稳而缓,脚掌贴石面平移,以防触发未知陷阱。身后沙地仍在缓慢塌陷,毒沼边缘持续扩张,仿佛整片谷口都在活化,要将入侵者吞没。
行至第五步,剑鞘突然轻震。
他顿住。
前方三尺,毒瘴忽然凝滞,空气泛起波纹,如同水幕被无形之手拨开。那条石径在雾中显形更久,甚至能看清阶梯间的裂痕与磨损痕迹。银光自剑柄再度渗出,顺着剑鞘流淌,在空气中划出清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