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在靴底碎裂,每一步都像踩进烧红的炉灰。陈浔的左肩早已麻木,只有每一次抬腿时,那道旧伤才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像是有铁钩在皮肉里翻搅。他没有停下,右手紧握青冥剑,剑尖斜插沙中,借力拖动身体前行。布巾裹住剑柄,却被沙面的热气烤得发烫,掌心渗出的汗刚碰上布料便蒸成白气。
头顶的日光如刀,割过眉骨,刺得眼球生疼。他眯起眼,视线被汗水模糊了一瞬,又强行撑开。前方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一道暗红色的地表裂痕横亘远处,像大地干涸后崩开的口子,延伸至看不见的尽头。
怀中的玉瓶再度发烫,贴着胸口的位置滚烫如烙铁。他停下,喘息粗重,解开布囊取出玉瓶。瓶身古篆“蛊引”依旧清晰,底纹与剑柄呼应的痕迹微微泛红。他指尖轻触瓶口,那股牵引之力比先前更急,直指西北偏西——正是青冥剑所向。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际。日头正悬中天,沙面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视野,远处的地平线仿佛在晃动。他咬牙,将玉瓶收回怀中,左手按住胸前那块碎陶。它也在发热,与玉瓶的温度交叠在一起,却不冲突,反倒像两股脉搏在共鸣。
他继续走。
沙粒随风扑打在脸上,像细小的石子。右臂经络仍有滞涩感,寒毒未清,真气运转时如同逆流而上。他不再强催内劲,只以最慢却最稳的步调前行,靠青冥剑支撑体重,一寸一寸挪过松软的沙地。
风里忽然响起低语。
“她已不属于你。”
声音极轻,混在风沙中,几乎听不真切。但他猛地顿住脚步。
是青衫客的声音。
他闭眼,呼吸放缓,任热风刮过耳侧。他知道这是幻听,是疲惫与伤势引发的错觉。可那句话却像钉子扎进脑海,拔不出来。
他想起昨夜昏迷前的那一声呼唤——不是幻觉,不是心魔,是她真的在等。
他睁开眼,低声念:“活着来见我。”
四个字出口,沙哑得几乎不成声,却让他心头一震。他重新迈步,步伐比之前更沉,也更稳。
沙丘渐高,坡面陡峭,沙粒松散难抓。他试了两次,刚爬到半途便滑下,膝盖重重砸进沙中。左肩伤口崩裂,血迅速洇透粗布短打,在背后晕开一片暗红。
他跪在沙上,额头抵着青冥剑背,喘息片刻,再起身。
这一次,他撕下左袖残布,蒙住双眼下半,仅留一线视界。强光刺目的痛感顿时减轻。他又将水囊解下,贴在脖颈后方。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但至少能延缓脱水。
他不再看路。
而是闭目感知青冥剑的震颤。
剑身微鸣,频率越来越急,越是靠近峰顶,震动越明显。他顺着这节奏一步步往上,脚底打滑也不退,手肘压进滚烫的沙中借力攀爬。终于,他的手掌触到了沙丘顶端的硬壳层。
他翻身上去,单膝跪地,拄剑而立。
风更大了。
他抬眼远眺。
依旧是无边黄沙,没有绿意,没有水源,没有一丝人烟的痕迹。只有那道暗红裂痕,在远方若隐若现,像一条沉睡巨兽的脊骨。
希望几近湮灭。
他低头,左手紧紧攥住胸前碎陶。它仍在发烫,热度真实,不曾中断。玉瓶也贴着心口跳动,如同回应。
不是陷阱。
若是陷阱,她不会用这种方式呼唤他。
他缓缓抬头,直面烈日。
阳光灼烧着眼皮,他却未眨眼。嘴唇干裂,舌尖尝到血腥味——不知何时已被咬破。他吸了一口气,喉咙如火燎过,声音低哑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