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她说的第一句话吗?”
拓跋烈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沙而来。
陈浔没回头,也没应声。
但他记得。
那天清晨,他推开柴门,发现屋檐下多了个人。她靠墙坐着,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他愣了一下,正要转身取衣,她却先开了口:
“别怕,我不伤人。”
就这么一句。没有乞怜,没有解释,甚至连声音都极轻,可偏偏让人无法忽视。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剑仙,是圣女,是被人追杀至失明流落人间的存在。可在那一刻,她只是一个需要shelter的陌生人。
而他收留了她。
不是因为她强大,也不是因为她能教他修行——那时他连“修行”两个字都不懂。他只是觉得,若自己转身走开,这辈子都会后悔。
风渐渐小了些。
沙丘的轮廓重新显现,远处的地平线依旧模糊,但不再令人绝望。陈浔撑着青冥剑,一点一点,将身体从沙地上拔起。膝盖颤抖,双腿麻木,可他还是站直了。
左肩剧痛如刀剜,他咬牙承受。
右臂经脉仍有滞涩,他强行运转真气冲关。
他不是天命之子,也不是谁的替身。他是陈浔,是从一个小平安镇走出来的孤苦少年,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剑修。
青冥剑在他手中轻颤,像是回应,又像是催促。
他知道,这条路还远没有走到尽头。黑袍人未死,澹台静仍在敌手,北漠祭坛的大门即将开启。他身上背着的,不止是一把剑,还有一个曾为他挡过风雨的人的命。
他不能倒。
也不会倒。
他缓缓抬头,望向风沙尽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荒芜与沉默。可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
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立于黄沙之上,背对着他,衣袂飞扬。
他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干哑得发不出声。
但他知道她在听。
就像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虽盲,却总能察觉他的脚步;如今他虽远,她也一定能感知他的存在。
青冥剑缓缓离地,剑尖斜指前方。
他迈出一步。
沙土松动,脚底打滑,险些再度跪倒。他稳住身形,又迈第二步。
第三步时,右臂突然一阵刺痛,寒毒反噬,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他闷哼一声,靠着剑柄撑住,喘息片刻,才继续前行。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他仍在走。
拓跋烈看着他的背影,终于低声说了句:“你比她想象的,还要倔。”
话音落下,陈浔的脚步顿了一下。
旋即,他抬起左手,抹去脸上的血污与沙尘,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