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站在槐林边缘,目光扫过那片树影深处。静影剑鞘上的铜铃不再响动,左肩旧伤也归于沉寂。他收回视线,抬步向前,穿过最后一段碎石小径,踏上南陵镇的青石街面。
市声扑面而来。叫卖声、锅铲碰撞声、孩童追逐笑闹混成一片。他低首前行,双剑伏背,气息收敛如常人。街角一处茶摊支着褪色布幡,几张粗木桌凳散落其间。他走过去,在最偏的一张坐下,声音不高:“一碗茶。”
老掌柜应了一声,舀水入壶,搁在炉上。陈浔未再言语,只将双手搭在膝上,掌心朝下,指节微屈。这是他在玄剑门时养成的习惯——不动则已,一动即发。
茶未沸,人先至。
一辆马车停在街口,车夫跳下辕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货郎从车厢后钻出,肩头包扎过的布条渗着淡红,却仍扛起包袱,脚步不稳地朝这边走来。
“老人家,来碗热的。”货郎坐下,喘了口气,“这路越走越不太平。”
老掌柜端来两碗粗茶,一碗递到陈浔面前,一碗放在货郎手边。陈浔指尖触到碗沿,温而不烫,他未饮,只听着邻桌话语。
“听说了吗?”货郎吹着茶面,“北边要出大事。”
车夫接过话:“可不是?昨儿几个镖师歇脚,说长生一族要在天下山办传承大典,几十年没这么动静了。”
陈浔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地方不是封山多年?”老掌柜添柴拨火,语气平淡,“谁敢去凑热闹。”
“可就是有人要去。”货郎压低声音,“我还听他们讲,那位失踪多年的圣女也要现身……叫什么名字来着?”
车夫一拍脑门:“澹台静!对,就叫这个名儿。”
茶碗在陈浔掌中轻轻一滑,边缘磕在桌角,发出短促一响。他稳住手腕,茶水未洒,但指节已泛白。
这个名字,竟从凡人口中说出。
他依旧低眉,仿佛只是被喧闹扰了清静。可体内剑意悄然流转,双剑虽未出鞘,却似有感应,脊背两侧各有一缕寒气缓缓升起,又在他丹田处交汇,凝而不散。
“你说那圣女真会出现?”老掌柜添水时问了一句。
“怎么不真?”货郎道,“连血魔教都派人往西去了,说是怕抢不过别人。”
“嘘!”车夫急忙摆手,“这话少提,前日驿馆有个文书多问两句,今早人就不见了。”
炉火噼啪一响,火星溅起半寸。
陈浔缓缓抬头,看向老掌柜:“这消息,是从哪条道传出来的?”
老人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衣襟上的泥点、肩头的磨损,最后落在他腰间双剑上。他没接话,只轻轻摇头,把空壶拎回灶台边。
陈浔取出几枚铜钱,置于桌面。
老掌柜瞥了一眼,仍不动声色:“少侠莫问。这话传得快,也死得快。有些事,知道的人少了,反倒活得久。”
陈浔没再追问。
他端起茶碗,终于喝了一口。茶味粗涩,夹杂柴烟气息,却让他清醒。他放下碗,环顾四周:街道南北贯通,商旅往来频繁;城西客栈门前拴着几匹西域马,鞍具未卸;驿站位于东街尽头,门口巡丁比寻常多了两人。
凡有要事,必有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