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斜,演武场石板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陈浔站在阵心,手中名单已展开,墨迹清晰映着日光,“思归情”三字悬在纸末,未落尘埃。
他没有多言,只将静影剑插入身前石台。剑身轻震,一道月白光晕自剑柄扩散,如水波般漫过地面七处星位。拓跋野站在东南角,弯刀横肩,感受到那股气息流转而来,体内气血竟不由自主地奔涌起来。林婉儿立于西北,指尖扣住剑鞘,昨夜积压的情绪尚未散尽,此刻却被某种更沉的力量牵引着,呼吸渐重。
其余五人各守其位,神色不一。有人皱眉,低语道:“以情入剑?情动则乱,如何控阵?”另一人握剑稍紧,“七星本为天轨,讲的是秩序与呼应,岂能任由心意翻腾?”
话音未落,陈浔闭目,左手按住静影剑,右手缓缓抚上青冥剑柄。两剑共鸣,一股温润剑意自心口荡开,如风拂林梢,无声无息间掠过众人经脉。
刹那,虚空中一道身影浮现——广袖流仙,长发垂肩,蒙眼绸带随风微扬。她未开口,只是指尖轻轻一抬,似有无形之手拂过每人心头。
拓跋野猛然睁眼,胸中热血翻腾。他想起十年前离开王城那一夜,母亲站在宫门前不语,只将一把弯刀塞进他手里。那时他说:“我要走自己的路。”如今刀仍在手,故土却已十年未归。豪情如火,自丹田燃起,直冲头顶。他仰头一声长啸,弯刀赤光暴涨,映得半边天空泛红。
林婉儿双膝微颤,眼前浮现出母亲临终前未能相见的画面。那年雪夜,她被人拦在山外,只能听着屋内哭声断续,直到再无声息。三年来她不敢梦,不敢念,怕一碰就碎。可此刻,那股压抑已久的哀意如冰河解封,顺着剑鞘汩汩而出。剑锋凝霜,寒气四溢,脚下的石板竟覆上一层薄冰。
其余五人亦各自触动。一人忆起师尊临终托付,眼中泛起泪光;一人想到亡友遗剑仍挂壁上,掌心发烫;一人念及家乡炊烟袅袅,心头骤暖;一人回望初入师门时的誓言,指节发白;最后一人,正是那位“思归情”所系之人,虽未到场,但其名已被刻入阵图,其情借符箓引动,遥遥共鸣——那是离乡十载的老卒,老母窗前守灯的身影,是他十年未曾合眼的梦。
七股情意升腾而起,在星轨中交汇、碰撞、缠绕。起初尚有序流转,渐渐却因强度各异而紊乱。拓跋野的豪情如烈马脱缰,几乎踏出星位;林婉儿的哀意太深,剑气回卷自身,唇角渗出血丝;其他人亦面色涨红,经脉胀痛,似有反噬之兆。
“不行!”有人低吼,“情太盛则失控,此阵难成!”
陈浔睁眼,目光扫过七方。他左手紧按静影剑,右手青冥剑横举向天,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躁动:“你们的情,不是破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落下:“是我的剑鞘,是我的锋芒。”
话音落,两剑齐鸣,一股浩然剑意自他心口迸发,如涟漪扩散,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抚平每一股翻腾的情绪。那股力量并非压制,而是承接——将拓跋野的豪情化为护阵罡风,将林婉儿的哀意凝为守心寒刃,将思念、悲愤、敬畏、喜悦、恐惧,尽数纳入剑轨循环。
七道虚影终于稳定,悬浮于各自星位之上:
东南,赤焰腾空,是拓跋野的**豪情**;
西北,霜雪弥漫,是林婉儿的**哀情**;
正南,怒火焚天,是某弟子为亡友复仇的**怒情**;
东北,笑意微漾,是某少年初悟剑道的**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