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一片死寂,唯有尘埃在残剑微光中缓缓浮动。陈浔靠墙而坐,左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长时间紧握而泛白。头顶最后一块屋梁坠落后,入口已被彻底封死,空气沉闷得如同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他侧目看向身旁的澹台静。她倚着土壁,双肩微微起伏,呼吸紊乱,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自塌陷以来,她未曾开口,也未动弹,仿佛整个人被抽去了力气。
“你还撑得住?”陈浔低声问,声音干涩。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摆了摆。那动作极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陈浔皱眉,正欲再问,忽见残剑剑身微震,一道青光自裂纹中渗出,虽短暂却足够照亮方寸之地。就在那一瞬,他看清了——澹台静后颈衣领下,浮现出一抹暗红纹路,形如太阳,边缘扭曲如灼烧痕迹,中心符文似锁链缠绕,隐隐透出血色光泽。
光一闪即灭。
黑暗重临,但他已无法移开视线。
“你后颈……”他顿住,喉咙发紧,“那是伤?还是……别的?”
澹台静依旧沉默,可身体却不可抑止地轻颤了一下。她抬手抚向颈后,动作缓慢,却带着某种近乎抗拒的谨慎。
“别碰它。”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久未开启的门轴,“它不该存在。”
“可它就在你身上。”陈浔低声道,“刚才那光亮起时,它动了。”
她呼吸一滞,随即苦笑:“动?是醒了。每逢月圆,它便苏醒一次,牵引血脉,如同鞭笞神魂。”
陈浔盯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看她如何用平静语气说出如此沉重之言。他没有追问来历,也没有伸手去探,只是将外衣解下,轻轻披在她肩头。
“你说不说,我都信你。”他说。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地窖仿佛更暗了一分。澹台静垂首,手指蜷缩,指甲陷入布料之中。
许久,她才启唇,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二十年前,我不是逃下天下山的。我是被他们推下去的。”
陈浔不动,只听。
“那一夜,月圆如盘。我以为是归位仪式开始,族中长老齐聚祭坛,说要为我完成圣女传承。可当我踏上七星阵眼,他们念的不是祝祷词,而是禁制咒语。”
她停顿片刻,似在压制体内翻涌的痛楚。
“七根金针刺入我脊柱,三道血符贴于眉心、喉间、心口。他们要用‘活祭’之法,将我的神魂炼成族印载体,永生永世镇守长生一族气运。我不从,便剜目断忆,再以这太阳纹为锁,烙进血脉深处。”
陈浔瞳孔微缩。
“这印,不是荣耀,是囚笼。只要月圆,它就会唤醒残留的族令,强行牵引我回归。若我不归,便会引动反噬,蚀骨焚心。”
她说完,咬住下唇,不再言语。可额角已有冷汗滑落,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