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深是在一次近乎无意识的、酒精驱使下的恍惚中,再次踏入那间尘封客房的。距离他毁掉那幅画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公寓的其他地方早已被特助安排人收拾干净,唯有这个房间,仿佛成了禁忌之地,维持着那晚风暴过后的狼藉。
地上,那幅被踩踏、玻璃碎裂的肖像画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被遗弃的、血淋淋的证物。画中沈未曦那宁静的侧影,在蛛网般的裂痕和灰尘覆盖下,显得支离破碎,带着一种诡异的、被摧残后的美感。
容景深踉跄着走近,酒精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蹲下身,手指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拂过画布上那些深刻的脚印痕迹,仿佛想触碰,又怕惊扰了什么。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更深的不解,“为什么要留着它……为什么……不彻底毁掉……”
他像是在问画中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在他混乱的认知里,既然她心里装着温让,既然她如此决绝地离开,那这幅代表着他们之间“奸情”的证据,为何没有被她在离开前彻底销毁?反而就这样留在这里,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他的视线里,提醒着他的失败和她的“背叛”?
是来不及?是不屑?还是……另有原因?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微弱火星,瞬间就被更汹涌的醉意和根深蒂固的猜忌扑灭了。
“呵……”他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抠进画布的纹理里,“留着它……是为了嘲笑我吗?嘲笑我这个……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他仿佛能看到沈未曦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对这幅画发泄怒火,嘴角带着怜悯又嘲讽的弧度。
这想象让他痛不欲生。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而一阵眩晕,差点栽倒。他扶住墙壁,大口喘着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画,一种想要将它彻底撕碎、烧毁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但这一次,他的手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毁掉它,就能抹去发生过的一切吗?
毁掉它,就能证明他从未在意过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幅破碎的画,连同画中那个破碎的影像,已经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成为他偏执痛苦的一个永恒象征,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他最终像逃避什么瘟疫一样,踉跄着冲出了客房,重重地甩上了门,仿佛要将那令他窒息的一切都隔绝在内。
而与此同时,在陆氏集团,“栖心谷”项目遇到了新的技术难题。由于前期被迫更换了部分核心材料,一些预想中的设计效果在实际施工中遇到了阻碍,尤其是沈未曦精心设计的一处核心水景,模拟数据显示其动态效果和声音频率无法达到预期的最佳疗愈标准。
项目组内部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建议降低标准,简化设计以加快进度、控制成本,应对容氏越来越大的压力。另一部分人则坚持原设计理念,认为这是“栖心谷”的灵魂所在,不能轻易妥协。
压力再次集中到了沈未曦身上。
会议室里,争论的声音不绝于耳。沈未曦坐在主位旁,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演算着各种数据组合。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