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哲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渐渐地,牧民们脸上的疑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傍晚时分,大部分喀尔喀残部都已经登记完毕。统计结果显示,愿意归顺的共有两万三千余人,分属四十多个部落。
李定国看着名册,满意地点点头:“公爷,如此一来,漠北可定矣。”
张世杰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看见那些人的眼神了吗?他们现在臣服,是因为饥饿和恐惧。要让他们真心归顺,还需要时间。”
他转向额哲:“顺义王,这些人就交给你统领了。记住,善待他们,但也要严加管束。”
“额哲明白。”额哲躬身道。
就在这时,一队明军押着几个被捆绑的蒙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精壮的汉子,虽然被缚,却依然昂首挺胸,眼神桀骜不驯。
“公爷,抓到一伙试图煽动叛乱的顽固分子。”带队军官禀报道,“他们散布谣言,说归顺的部落都会被坑杀。”
额哲认出了那个为首的人,是格埒森扎的亲卫队长特木尔,一个以勇武着称的悍将。
张世杰淡淡地看了特木尔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特木尔啐了一口:“要杀就杀,何必废话!草原上的雄鹰永远不会向猎人低头!”
“有骨气。”张世杰不怒反笑,“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转头对额哲道:“顺义王,这个人交给你处置。”
额哲愣住了。他明白这是张世杰在考验他,也是在帮他立威。如果他处置得当,就能赢得归顺各部的尊重;如果处置不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额哲缓缓走到特木尔面前。
“特木尔,我记得你。”额哲平静地说,“三年前的那达慕大会上,你一人摔倒了十个勇士,格埒森扎汗赏了你一匹宝马。”
特木尔冷哼一声:“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我的为人!”
“正是因为知道你的为人,我才要问你,”额哲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草原,可你煽动叛乱,让本就饱受战乱的族人再动刀兵,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吗?”
特木尔一时语塞。
额哲继续道:“格埒森汗刚愎自用,致使喀尔喀遭此大难。如今大明愿意给我们一条生路,你却要断送族人的希望,这就是你所谓的勇敢吗?”
“我...”特木尔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额哲叹了口气:“特木尔,草原上的雄鹰固然高傲,但它首先要保证雏鹰能够存活。如今喀尔喀的雏鹰们已经经不起任何风雨了,你明白吗?”
这番话打动了特木尔,也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喀尔喀人。很多人低下头,默默流泪。
特木尔挣扎良久,终于跪倒在地:“特木尔...知错了。愿听顺义王发落。”
额哲上前亲手为他松绑:“起来吧。你的勇武应该用来保护族人,而不是带着他们送死。”
这一幕让张世杰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得出来,额哲正在逐渐掌握统治蒙古人的技巧——既要保持黄金家族的威严,又要展现对族人的关爱。
夜幕降临时,白登山下的临时营地里飘起了炊烟。领到粮食的牧民们开始生火做饭,孩子们在营地里奔跑嬉戏,久违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们脸上。
额哲与张世杰并肩站在高台上,望着这片逐渐恢复生机的营地。
“公爷,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额哲由衷地说。
张世杰淡淡道:“不必谢我。治理好这些部众,就是对你我最好的回报。”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要记住。漠北的威胁还没有完全解除。素巴第投靠了罗刹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那些表面上归顺的部落,也未必全都真心实意。”
额哲神色一凛:“公爷的意思是...”
“北庭都护府会帮你稳定局势,但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张世杰意味深长地说,“黄金家族的血脉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责任。”
就在这时,刘文秀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公爷,夜枭急报。素巴第在罗刹人的支持下,正在整合漠北残部。据说...他已经联络上了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
张世杰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不出所料。”
额哲担忧地问:“公爷,我们该怎么办?”
张世杰望着北方苍茫的夜色,缓缓道:“先稳住漠南,再图漠北。至于准噶尔...”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巴图尔珲台吉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与大明天兵为敌的下场。”
远方的寒风中,似乎传来了一声狼嚎。额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明白,漠北的和平才刚刚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在营地的某个角落,刚刚归顺的特木尔正与几个旧部密谈。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草原上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