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公爷!”苏克萨哈和图尔格这才松了口气,在身后军阵无形的压力下,额角已渗出细汗,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却不敢完全挺直腰板。
当晚,经略府内大摆筵席,为索伦使团接风洗尘。席间觥筹交错,看似一团和气。张世杰高坐主位,李定国、刘文秀作陪,周文望负责引导话题。精美的瓷器、醇香的美酒、闻所未闻的佳肴,都让这些来自北地的使者们大开眼界,同时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中原王朝的富庶与文明。
酒过三巡,张世杰看似随意地问道:“苏克萨哈,本公听闻,那多尔衮携伪帝北逃科尔沁,可有遣人去往你索伦各部?”
苏克萨哈心中一惊,知道正题来了,连忙放下酒杯,恭敬答道:“回国公爷,确有其事!那多尔衮派了人来,许以高官厚禄,还想征调我索伦勇士。但我父巴尔达齐严词拒绝了!我父说,大清已亡,天命在明!我索伦部世代居住在白山黑水,本就是大明奴儿干都司治下,如今王师归来,正该重归故主,岂能再附逆贼?”
图尔格也赶紧表态:“博穆博果尔首领也是此意!我达斡尔部绝不敢与天朝为敌!此次前来,除了朝贡,更是想请求国公爷,恢复旧制,允许我部在精奇里江、黑龙江流域,如旧例般渔猎纳贡,并……并恳请天朝庇护,免受罗刹人(沙俄)侵扰。”他最后一句,带出了一丝新的信息。
“罗刹人?”张世杰眼神微眯,这个名词他并不陌生,夜枭此前也有零星汇报,说极北之地有黄毛碧眼的鬼佬乘船而来,筑城屯兵,侵扰索伦、达斡尔等部。
“是!”苏克萨哈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愤恨,“那些罗刹鬼,凶狠残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火器犀利,筑城堡于雅克萨等地,强征毛皮税,动辄杀人,我各部苦之久矣!望国公爷为我等做主!”
张世杰与李定国、刘文秀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北边的威胁,不止是蒙古和多尔衮,还有这些来自更遥远西方的殖民者。索伦部的归顺,既是好事,也带来了新的责任和挑战。
“尔等既心向大明,大明自然不会坐视子民受外族欺凌。”张世杰沉声道,“罗刹之事,本公已知。待辽东大局稳定,自会料理。至于羁縻旧制……”他顿了顿,看着
翌日,经过一番磋商,张世杰代表大明,与索伦、达斡尔使团达成了新的羁縻协议:
一、大明重新设立“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名义上),承认索伦、达斡尔各部头人对原有领地的世袭统治权,但其继承人需报大明朝廷册封。
二、各部需按旧例,每年缴纳定额貂皮、人参等贡品,以示臣属。
三、大明授予各部头人相应武职官衔(如都指挥佥事、指挥使等),赐予官服、印信。
四、开放辽东与黑龙江流域的有限贸易,大明以盐、铁、茶、布匹等物,交换北地的毛皮、药材。
五、各部有义务协助大明,清剿辖境内可能存在的清廷余孽,并抵御“罗刹”等外敌。必要时,需听从大明征调,派出勇士从征。
六、大明将视情况,逐步向北地派遣官员、军队,建立驿站,传播中原文化。
这六条,既给予了索伦各部足够的自治权和实际利益,又明确了大明的宗主国地位和未来逐步加强控制的方向,可谓恩威并施,考虑长远。苏克萨哈和图尔格对此结果十分满意,这远比被清廷直接编入八旗、抽丁为兵要好得多,也获得了对抗罗刹人的承诺。
协议达成,使团在沈阳又盘桓数日,参观了城防、军营(部分开放),更是心惊于明军的强大。临行前,张世杰特意赐予了大量绸缎、瓷器、茶叶和一批质量上乘的铁器、农具,让使团满载而归。
看着使团远去的车队,刘文秀笑道:“大帅,索伦归顺,北疆暂安,多尔衮失去一臂,喀尔喀蒙古也要掂量掂量了。”
李定国却冷哼一声:“这些索伦人,未必全然真心。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若我军势弱,他们转头就能投了多尔衮或者罗刹鬼。”
张世杰负手而立,目光深邃:“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大明足够强,他们就必须是‘真心’。如今他们纳贡称臣,便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他话锋一转,对周文望道,“立刻将索伦部归顺之事,大肆宣扬!要让我大明,让蒙古诸部,让那个躲在科尔沁的多尔衮都知道,天命在明,大势不可逆!”
“下官遵命!”周文望领命而去。
然而,就在索伦使团离开的第三天,夜枭再次送来密报。这次的消息,让张世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密报并非来自北方,而是西面。
“国公爷,夜枭在喀尔喀蒙古的探子回报,喀尔喀三部首领,已于半月前,在乌兰巴托秘密会盟。参与会盟的,除了喀尔喀的汗王们,还有……来自西藏的黄教大喇嘛使者,以及,几个形貌可疑,疑似罗刹人的身影。”赵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会盟的内容极度保密,但似乎在商议……联合抗明之事。而且,多尔衮的使者,也在会后,秘密拜见了车臣汗。”
张世杰缓缓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索伦归顺带来的喜悦尚未散去,西边的阴云却已更加浓重。喀尔喀蒙古、西藏喇嘛、罗刹人……这些势力竟然有勾结在一起的迹象!
他抬头望向西边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北疆的风,看来是要从西边先刮起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冷得像冰,“也好,正好让本公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新军的炮火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