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颔首,地皇之路,已然铺开。
接下来,便是静待其真正归位,以及……应对天道可能随之而来的反制。
地皇神农的名望,随着那套日渐完善的医药体系与巫医一脉的脚步,如同藤蔓般在人族疆域疯长,甚至探入了邻近种族的地盘。
他与巫族及其后裔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那不断夯实、几乎肉眼可见的地道与人道联结,像是一根越收越紧的绳索,让某些高踞九天、冷眼旁观的存在,感到了某种被触碰底线的刺痛。
西方,须弥山。
依旧是那副在贫瘠底色上硬撑出的宝相庄严。
接引道人愁苦的面容上,眉头锁成了死结,他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层层空间,落在那座名为“陈都”的新兴都邑,看到了那个被蓬勃生机与人道眷顾光华笼罩、忙碌不休的神农氏。
“师兄,”
准提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压制的焦躁,在他身侧响起,
“此子势头太盛,与人、巫两族牵扯过深,几乎融为一体。长此以往,他所汇聚的人、地二道气运,必将成为我西方大兴路上的一块顽石。道祖曾言,小势可改,大势需定。这地皇之治,若让其如此顺遂地凝聚起煌煌大势,恐生我等不愿见的变数。”
接引沉默良久,枯槁的手指捻动着念珠,最终低诵一声带着无尽悲苦意味的佛号,声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决绝:
“既如此,便依道祖暗示,行‘磨砺’之事吧。需寻一合适之人,承此因果。”
不久,一道身影被引至准提座下。那生灵周身笼罩在灰暗、粘稠的疫病气息中,形貌丑陋,身躯时而凝实时而溃散,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与自身灾厄气息不符的几分诡异精明。
他乃天地间一缕瘟癀之气化形,自号“瘟”。
准提垂眸,看着跪伏在地、气息令人不适的“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汝乃灾厄化身,不为天道所喜,修行路艰。入我门下,听我法旨,于此番行事中若能把握分寸,或可积攒功德,洗去几分戾气,得证菩提大道。”
“瘟”闻言,身躯激动地颤抖了一下,连连叩首,声音嘶哑:
“谨遵圣人法旨!瘟,定不负圣人期望!”
随后,在准提圣人神通的无形遮掩下,“瘟”悄然遁出灵山,如同一滴融入清水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潜入洪荒大地,其目标,直指神农势力核心——陈都周边区域。
起初,只是靠近荒泽、人迹罕至的几个小型部落出现了怪病。
族人发热、呕吐,皮肤生出恶疮。
起初,人们只当是寻常山林瘴疠,寻来巫医,采撷草药煎服。
病情初时似有缓和,但不过三五日,便猛地反复,且如同野火燎原,在部落内部急速扩散。
紧接着,类似的恐怖症状开始蔓延,不再是荒泽边缘,连那些水草丰美、平日里甚少疾病的平原富庶部落也未能幸免。
成片的人族倒下,高热不退,咳血不止,浑身浮现出诡异的灰绿色斑纹,如同被死亡的画笔涂抹。
往日能活人性命的草药灌下去,竟如石沉大海,甚至反而催发了更猛烈的病情。
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陈都上空。
哀嚎声取代了劳作的笑语,尸骸堆积,来不及焚烧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