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立原地,看着西王母步步走近,那双锐利如天刀的眼眸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冰封湖面,等待着对方第三次重复那些关于“仙庭伟业”、“散修乐土”的、空洞得令人发笑的陈词滥调。
他甚至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冰冷的、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之词。
然而,西王母行至近前,并未如孔宣预料那般直接开口招揽。
她先是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被烈焰、雷霆和元凤悲鸣彻底摧毁的大地,焦黑的土地、断裂的山脉、凝固的熔岩……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比真诚的惋惜与追忆,声音轻柔,却带着穿透时光的力量:
“贫道又来了。遥想当年,元凤前辈风华绝代,于此地震翼,神火焚天灼地,万禽来朝,鸣动九霄……那是何等的风采绝世,光耀洪荒。”
她轻轻叹息,那叹息声里带着真实的怅惘,
“可惜,天地同悲,涅盘寂寂。凤族荣光,竟凋零至此。每每思之,心下怅然,不胜唏嘘。”
这番话,如同最轻柔却又最精准的羽毛,无声无息地拂过了孔宣、大鹏,乃至青鸾金凤心中最深处、也最骄傲的那根弦。
那是源自血脉的、对元凤无上荣光的追忆与骄傲,也是刻骨铭心的、族群衰落的巨大悲怆。
连浑身炸毛、如同刺猬般的大鹏,金色眼眸中的敌意都恍惚了一下,闪过一丝对母亲模糊而崇高的印象带来的悸动与酸楚,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孔宣那冰封般冷峻的眉眼,几不可察地缓和了一瞬,周身流转的五色神光,速度似乎也慢了一分。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已不似前两次那般冰冷彻骨、剑拔弩张。
西王母敏锐无比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至极的变化。
她话锋悄然转变,语气不再空灵追忆,而是陡然变得沉凝、锐利,充满了现实的力量感,直指血淋淋的现状:
“然,辉煌已逝,前路需争!今日洪荒大势如何,想必诸位道友比贫道更为清楚!”
她目光如电,扫过孔宣、大鹏,
“妖族天庭高悬九天,帝俊太一野心昭昭,鲸吞四海,睥睨八荒,欲纳洪荒万族于彀中,顺者昌,逆者亡!巫族雄踞不周神山,已与我仙族达成约定,两族可以合作,互通有无。”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洪荒虽大,看似广袤无垠,实则何处是真正清净之地、容身之所?尔等散修之流,看似逍遥,实则是洪荒巨头角力下的尘埃浮萍!大劫一起,便是天地为炉,造化为工,尔等皆为薪柴!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真灵湮灭之局!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无!”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依次看过眼前四位元凤遗脉,每一个字都砸在他们的心坎上:
“东王公与贫道立仙庭,非为虚名,非为称霸!实是为在这巫妖两大巨擘的夹缝之中,为天下散修,也为如诸位这般身负绝艺、不愿屈从、不欲卷入量劫烽火的有志之士,争一个立足之地,辟一方能安心求道、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净土!吾等所求,非是苟且偷安,而是求存!进而求无上大道!”
这番话,终于让孔宣的眼神动了动,不再是全然的冰冷与排斥,那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暗流开始涌动。
大鹏也竖起了耳朵,脸上的抵触之色稍减,多了一丝凝重。
青鸾与金凤相视无言,这西王母所说也并非毫无道理。
事实如此。
西王母趁热打铁,目光灼灼,直接锁定了孔宣,言辞恳切而极具分量,直指核心:
“孔宣道友!”
她声音清越,
“你身负五色神光,无物不刷,无术不破,神通盖世,待修为突破至混元金仙或者准圣之境,洪荒之大,能与你正面匹敌者,寥寥无几!然,大道独行,能走多远?困守此间绝地,灵脉枯竭,气运稀薄,煞气侵蚀!纵有通天之能,傲世之资,无有源源不断的资粮供给,无有磅礴气运加持,无有同道巨擘相互印证切磋,混元大道之巅,终究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空负这一身惊世神通,岂非明珠蒙尘,徒留万古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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