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九年(1654年),1月15日夜,
山西省,太原城外清军南、北大营
时间进入绍武九年正月,太原内城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在晋中平原的寒冬之中
自去年十二月外城陷落以来
清军对这片最后的堡垒发动了日夜不休的疯狂进攻
罗什与多尼投入了所有能用的手段:
重炮持续轰击,挖掘地道爆破,驱赶俘虏和降兵为先导进行人海冲锋…
内城墙体早已千疮百孔,多处出现坍塌后又经惨烈争夺而复得的缺口
守军伤亡极其惨重,物资几近枯竭
完全是在凭借意志力苦苦支撑。
然而,清军的状况同样糟糕
连续的高强度攻坚作战,使得部队疲惫不堪,伤亡数字不断攀升
尤其是作为攻坚主力的满洲八旗和索伦兵损失惨重,不得不更多地依赖战斗意志相对薄弱的汉军旗和绿营兵
更致命的是,后勤补给自十二月下旬以来已几乎完全中断,粮食短缺,冬衣不足
弹药尤其是重炮炮弹开始捉襟见肘
饥饿、寒冷、疲惫以及对战事迟迟无法结束的焦虑,像瘟疫一样在清军大营中蔓延。
此时,双方都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1月15日,又一次徒劳无功的猛烈进攻被守军击退。
夕阳西下,战场上留下累累尸体和无助哀嚎的伤兵
望着暮色中依然倔强挺立的内城轮廓,罗什和多尼虽心急如焚
却也不得不承认士兵们已到了极限。
“鸣金收兵!”
罗什沙哑着嗓子下令,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挫败感
“令各营今夜好生休整,饱食…尽可能饱食一顿
分发所有存酒驱寒。明日拂晓,集结所有兵力,发动最后总攻!
不破此城,誓不罢休!”
命令传达下去,疲惫不堪的清军士兵如同得到大赦
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回营寨。营地里很快升起袅袅炊烟
但粥稀饭少,只能勉强果腹。少许劣质烧酒被分发下去
试图驱散严寒和沮丧
一种压抑的、不祥的寂静笼罩着南北大营。
就在这个人心惶惶、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刻
那支致命的“毒箭”——井陉援军全军覆没、承泽郡王硕塞阵亡的惊天噩耗
终于如同幽灵般,穿透了本就稀疏的封锁线,渗入了清军大营。
这绝非偶然
伏龙卫指挥使孙金鼎早已预见到这一刻
他精心挑选并提前安插、或是在近期利用清军补充夫役兵员的机会混入大营的数十名细作
如同潜伏的毒蛇,在这一刻同时收到了行动的指令。
流言开始在最容易动摇的绿营和汉军旗士兵中
以各种方式悄然传播:
一名“伤兵”在医帐内痛苦呻吟:
“完了…全完了…井陉那边的路断了…硕塞王爷的几万援兵…听说在井径道里中了埋伏,一个都没跑出来…”
两个“火头军”在分发稀粥时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保定那边也乱套了,粮道全被切断了,富绶将军屁用没有…”
甚至有人在营房角落“无意中”捡到印有“井陉大捷,全歼虏援”字样的粗糙传单…
“井陉完了!”
“援军没了!”
“粮道断了!”
“我们被包围了!”
“朝廷不管我们了!”
这些破碎而骇人的信息,如同投入干柴堆的火星
迅速在早已充满恐惧、疑虑和不满的士兵心中点燃了熊熊大火
恐慌像瘟疫一样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以往的纪律和等级在求生的本能面前开始松动。
最初的骚动发生在北大营的一处蒙军旗驻地
几名士兵因为争抢一点少得可怜的食物发生了口角,积累已久的压力瞬间爆发,演变成斗殴
闻讯前来弹压的军官态度粗暴,试图以军棍震慑,却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反抗。
“凭什么打人!饭都吃不饱了!还要我们去送死!”
“援军都没了!打下去也是个死!”
“妈的!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