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混沌归源殿巨大的露台,如同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玄黑孤岛。下方,帝庭的云海在夜色中无声翻涌,泛着微弱的灵光。远处,九座辅岛流淌着各自的辉光(冰蓝、赤金、幽紫、翠绿、玄黄、水蓝、青白、亮紫、银白),如同九颗色彩各异的星辰,沿着无形的契约星轨缓缓环绕主岛运行,在混沌源石的调和下,形成一片静谧和谐的“十方霞光”。穹顶,混沌珠虚影投下的温润灰色光柱如同定海神针,笼罩着整座主殿,带来令人心安的归属感。
楚萧盘膝坐在露台边缘的混沌源石地面上,玄底鎏银帝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露出磨损的粗麻衬衣领口。他闭目调息,呼吸间带出的稀薄灰雾缓慢而稳定地融入夜色。归源羹的药力与府邸充沛的混沌灵气交织,滋养着他本源深处的亏空与暗伤。眉心的灰色竖痕——混沌珠本体所在,缓缓旋转,如同微缩的星云,映照着穹顶的灰色光柱。
然而,这份修复中的平静,很快被另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清冷的气息所浸染。
无声无息,仿佛月光本身凝聚成形。
在露台另一端,离他约十丈远的混沌源石雕栏旁,一道身影悄然浮现。没有空间的波动,没有能量的涟漪,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足尖离地三寸,踏着一朵无声绽放、流转着月华光晕的晶莹冰莲。
寒月女帝,凌清雪。
银月倾瀑般的及踝长发,在混沌珠的灰光与夜色中,流淌着蓝灰与水银的渐变冷芒,一丝不乱,如同凝固的月华瀑布。永夜冷玉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清辉,仿佛由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广寒天织袍上月魄银纱与玄冰薄绡交织流动,折射着清冷的极光,散落的冰尘在她周身形成细微的光点,缓缓飘落又消散。左肩的冰川狐裘披肩散发着亘古不化的寒气,右肩若隐若现的寒月咒链刺青在月华下流淌着幽蓝微光。陨星寒铁腰封中央,那颗朔望之心如同微缩的冰月,连接着细碎的冰魄流苏,随着她极其轻微的呼吸而无声摇曳。霜寰星坠额链中央,那颗泪形的永冻泪折射着最纯粹的寒光。
她没有看向楚萧,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仰着那张清冷绝尘的玉颜,冰蓝的眸子如同最澄澈的寒潭,倒映着穹顶模拟出的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她的目光,穿透了模拟的星光,仿佛投向了真实宇宙的极深处,带着一种亘古的寂寥与专注。
清冷纯粹的月华自她周身自然散发,形成一片独立的光域,将身周数丈范围映照得纤尘不染,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又在月华流转中无声消融。这股寒意并非攻击,而是她本源力量的纯粹外显,如同月宫本身降临于此。足踝的冰魄铃寂静无声,唯有那朵承托着她的冰莲,花瓣边缘流转着晶莹的光泽。
孤高,绝尘。仿佛与这尘世烟火格格不入。
楚萧缓缓睁开眼,沉静如混沌星云的眼眸中,倒映出那道沐浴在清冷月辉中的孤影。契约链接中,清晰地流淌过一缕气息——并非言语,也非情绪,而是一种极致的、如同寒夜月光般的安宁。这股安宁纯粹而强大,无声地抚平了他调息时本源深处因星海咆哮残留的最后一丝悸动,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他微微一怔,心头涌起一丝暖流,随即是更深的疑惑。
她为何在此?
是为他守夜?守护他这契约核心在虚弱时的安全?还是……她在这片模拟的星空中,察觉到了什么契约之外、唯有寒月法则才能窥见的讯息?
楚萧没有出声询问。矿洞生涯磨砺出的沉默与实用智慧告诉他,此刻的宁静与守护弥足珍贵,打破它或许是一种亵渎。他重新闭上眼,更深地沉浸于调息之中,只是将一丝意念沉入契约,传递过去一道简单而真挚的意念:“多谢。”
凌清雪冰蓝的眸子依旧凝视着星空,没有任何回应。但她周身散发的清冷月辉,似乎……微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契约链接中流淌的那份安宁,也仿佛更加沉静、更加包容,如同月光温柔地包裹着夜行的旅人。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露台上,唯有楚萧悠长的呼吸、混沌源石地面吸收转化能量的细微嗡鸣、以及凌清雪周身月华流转的清冷光辉。穹顶混沌珠的光柱与寒月的清辉,一灰一蓝,泾渭分明却又奇异地交融,共同守护着这片露台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
凌清雪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