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碎了。
无穷无尽的陨星,裹挟着焚灭万物的炽光与轰鸣,撕裂了本就残破的混沌天幕,如同九天熔炉倾覆,朝着十方归源殿的废墟轰然砸落!那景象,是纯粹的毁灭,是星辰的坟场被整个抛掷下来。灼热的罡风先一步席卷废墟,残余的瓦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化为齑粉。空气被点燃,发出焦糊的嘶鸣,视线在恐怖的高温下扭曲变形。
“呃…噗!”
巨大的冲击力下,楚萧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一口逆血喷出,混杂着稀薄的灰雾。脊背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剧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全身,几乎要抽空他所有的力气。他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眼前发黑,耳中只有灭世的轰鸣和骨骼濒临崩溃的哀鸣。九道同样虚弱的身影,如同折翼的凰鸟,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失控坠落,重重砸进冰冷的瓦砾堆,溅起漫天烟尘。
死寂,混合着毁灭的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浸透了整片废墟。残存的九色神石修补的苍穹,裂纹蛛网般蔓延,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不能…死在这里!”楚萧的意志在剧痛的深渊中咆哮。矿洞深处无数次面对塌方落石的记忆烙印在骨髓里,对危险轨迹近乎本能的判断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哀鸣。他猛地抬头,瞳孔深处一点矿洞特有的惨绿幽光炸开,死死锁定那片最致命的、核心的陨星火雨!
“左三丈!玄水凝盾!卸力!”嘶吼声带着血沫从喉咙里挤出,沙哑却穿透轰鸣。
“厚土!聚丘!顶偏它!快!”声音如同矿工敲响的警钟,急促而精准。
濒临极限的九帝,契约的微光在眉心印记中急促闪烁。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迟疑!
废墟一角,洛澜纤细的身影在水中显现,深海墨蓝的长发狂舞。她双臂艰难交叠,身前仅存的天一真水瞬间汇聚,化作一面巨大的、流动着深蓝波纹的透明水盾,堪堪挡在楚萧所指的方向!陨星狂暴的能量洪流狠狠撞上水盾,没有硬撼的巨响,只有沉闷如深海闷雷的轰鸣。水盾剧烈凹陷、波动,如同被重锤击打的鼓面,无数细密的水珠被震散、蒸发,洛澜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淡蓝血线,身形摇摇欲坠。
几乎同时,姜璃低沉的喝声响起。她丰腴如山岳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戊土神光,双掌重重拍在身下大地!轰隆!废墟震颤,楚萧所指之处,大地如同巨兽脊背般隆起,凝聚成一座敦厚坚实的玄黄土丘,悍然迎向被水盾卸偏了部分轨迹的陨星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整个玄黄界都在这一击下呻吟!刺目的光与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毁灭的巨浪,瞬间将所有人吞没!楚萧只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狠狠掀飞出去,碎石如同暴雨般砸在身上。翻滚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蜷缩身体,用后背和双臂形成一个拱卫的姿势,将那袋装着最后一点野菜的粗麻布袋,如同矿工护住最后一口活命气般,紧紧护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世纪。震耳欲聋的轰鸣渐渐被一片死寂取代,只有碎石滚落的簌簌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
烟尘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沉降。
楚萧挣扎着从一堆碎石下撑起半边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碎裂的脊骨,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磨损的粗麻内衬。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沙土和血沫。怀里的野菜袋安然无恙,粗麻布上沾满了他的冷汗和灰尘。
目光扫过废墟。触目惊心。
原本尚存些许轮廓的殿宇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的焦黑深坑。深坑周围,是如同被巨兽利爪反复犁过的破碎大地。九位女帝的身影,散落在狼藉的瓦砾间。
赤阳苏凰半跪在地,赤金的火焰发黯淡无光,深V战甲帝袍多处撕裂,露出的小麦金肌肤上熔金光泽微弱,她一手撑地,剧烈喘息,金瞳死死盯着深坑,满是劫后余生的心悸与暴怒。
寒月凌清雪靠在一块巨大的寒玉残骸上,冰蓝帝袍蒙尘,嘴角残留着一点灰绿的汤汁痕迹,与她清冷绝尘的气质格格不入。她正小口啜饮着掌心凝聚的一点玄冰净水,每一次吞咽喉结都清晰地滚动,仿佛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青木沐瑶蜷缩在一块尚存微弱绿意的厚土源石旁,暖玉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手中紧紧攥着几片从瓦砾里找回的、彻底蔫萎的九色堇叶片,指尖拂过枯槁的叶脉,枯荣枝桠印记在手背微弱闪烁,翠绿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痛惜。
玄水洛澜以水光玉带束起散乱的墨蓝长发,断裂的冰棱权作发簪,姿态依旧带着水流的柔韧,只是深邃的眼眸望向楚萧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厚土姜璃盘膝而坐,周身玄黄戊土神光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但丰腴如山岳的身躯依旧是最沉稳的支点,无声地传递着依靠。
天风风无痕坐在半截断裂的石柱上,银青发丝被残余气流卷动,青白眼眸望着布满裂痕的天穹,桀骜中透着一丝茫然。紫雷雷璇站得笔直,深紫鳞甲战裙破损,细小的紫色电弧在周身噼啪跳跃,眼神锐利如电,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庚金云斩月默默擦拭着手中一块边缘锋利的太白精金碎片,动作简洁利落,白金发丝泛着冷冽的刃光,沉默得像一块亘古寒铁。
幽冥幽萝的身影则几乎融入稍远处一片翻滚的阴影里,冷白半透明的玉肤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玄黑冥雾长袍破损更添诡秘。她指尖缠绕着一缕近乎透明的幽冥死气,目光偶尔扫过楚萧,又迅速隐入幽暗。
死寂笼罩,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瓦砾滚落的轻响。
楚萧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仍存生机的面孔,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终于松开了最细微的一扣。他咬紧牙关,额角的汗水混着灰尘滚落,脊背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他挣扎着,用那柄缠绕着“韧春”灵藤的断裂矿镐作为拐杖,一点一点,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向着废墟中一处相对背风的断墙残骸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汗水浸透粗麻衬衣,紧贴在瘦削的脊背上,勾勒出下方碎裂骨骼的狰狞轮廓。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矿工在绝境中寻找最后一丝生机的执拗。
“咔啦…哗啦…”
断裂的矿镐尖端刮过地面,他艰难地弯腰,用尚能活动的右手,从瓦砾堆里扒拉出几块相对平整的厚土源石碎片。动作牵动伤势,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他顾不上擦拭额头的冷汗,以矿工垒砌矿道支架的熟练手法,快速将石块堆叠成一个简陋却稳固的凹形防风灶。又从怀里贴身的内袋摸出最后一点干燥的火绒——那是矿洞里照明和取暖的宝贝。
他颤抖着手,将火绒塞进石灶缝隙,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混沌气流,艰难地点燃。
一点微弱的橘黄火苗,在死寂冰冷的废墟中,倔强地跳动起来,映亮楚萧沾满灰尘与血污、却无比专注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