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洪武号”终于撞上“靖海号”,两船相撞的冲击力让康茂才飞了起来,重重摔在船舷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铁靴踩住了后背——是俞靖,他不知何时跳上了“靖海号”,手里的刀正对着他的脖子。
“康将军,别挣扎了。”俞靖的声音很冷,“你的中军已经投降了,左翼、右翼全败了,就剩你这艘船了。”
康茂才扭头望去,果然见建文军的战船有的在下沉,有的在挂白旗,海面上漂着密密麻麻的木板和尸体,染红了大片海水。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朱棣赢了……可他赢的是船,不是人心。”
俞靖没说话,挥手让人把康茂才绑了。这时,“洪武号”上忽然传来朱棣的喊声:“把康茂才带过来,我要亲自审他!”
押着康茂才上“洪武号”时,他特意看了看那些臼炮,只见炮身上刻着“洪武三十五年造”,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朱棣连年号都改回洪武了,这是铁了心要跟建文对着干。
“茂才,别来无恙?”朱棣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面前摆着壶酒,旁边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正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
康茂才别过脸:“我不是来跟你喝酒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朱棣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杀你干什么?你是员猛将,就是跟着错了主子。朱允炆那小子,只会让文臣瞎指挥,哪懂海战?你看他给你的船,还是十年前的旧船,碗口铳连我的铁皮都打不穿,这仗你怎么赢?”
“至少我们站在正统这边!”康茂才怒道,“你朱棣私自称帝,篡改年号,是乱臣贼子!”
“正统?”朱棣猛地拍桌子,酒壶都被震倒了,“洪武爷当年打天下,靠的是刀枪,不是什么正统!朱允炆削藩、夺权、苛待武将,他配当这个皇帝吗?”他指着窗外的南海,“这片海,以前是倭寇的天下,是我朱棣带着弟兄们打下来的,现在朱允炆想让我交出去,凭什么?”
康茂才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听说过,建文登基后,把徐辉祖、铁铉这些老将都削了权,京营的兵权交给了没打过仗的梅顺昌,心里早就憋着气。
“你好好想想。”朱棣缓和了语气,“跟着我,我让你当水师总长,咱们一起把南海打下来,让那些荷兰人、西班牙人都滚蛋,让大明的船能开到天边去。不比跟着朱允炆守着那几条旧船强?”
康茂才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南京城的方向,闪过建文那张年轻却固执的脸,最终定格在海面上漂浮的尸体上。他慢慢睁开眼,声音沙哑:“我不降,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朱允炆已经派铁铉率三路大军南下了,一路攻琼州,一路经福建趋吕宋,还有一路……是沐晟从云南来,想抄你的后路。”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沐晟?他敢动我?”
“他跟朱允炆有约定,帮着打你,朱允炆就承认他在云南的世袭权。”康茂才道,“不过我劝你小心,沐晟那小子比他爹沐春还狠,手里的火铳都是新造的,不比你的差。”
朱棣沉默片刻,忽然对俞靖道:“把康将军带下去,好好招待,别亏待了。”又对那洋人说,“让火器工坊加快进度,再造二十门臼炮,我要在铁铉来之前,拿下吕宋全岛!”
洋人点头离去,朱棣走到船舷边,望着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澳洲士兵。他们中有汉人,有当地土着,还有几个从欧洲逃来的工匠,此刻却都在为他卖命。他忽然想起洪武爷当年说的话:“天下人,不管是哪的,只要肯跟着你好好过日子,就是你的子民。”
“康茂才说得对,我赢的是船。”朱棣低声自语,“但总有一天,我会赢回人心。”
海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远处的吕宋岛在夕阳下露出模糊的轮廓。朱棣知道,拿下吕宋只是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铁铉的三路大军,是沐晟的云南兵,甚至可能是南京城里那位隐居的“先帝”。但他不怕,澳洲的金矿在日夜开采,火器工坊的烟囱从没停过冒烟,他的战船会越来越多,炮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他会把船开到长江口,问朱允炆一句:这天下,到底该姓什么?
而在南京栖霞寺的禅房里,朱元璋正看着锦衣卫送来的战报,上面写着“吕宋海战,建文军大败,康茂才被俘,澳洲水师控制南海航线”。他慢慢将战报揉成一团,扔进香炉,火苗舔着纸团,像在吞噬一场注定要来的风暴。
“老四赢了第一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禅房低语,“但这天下,不是靠一场海战就能定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禅房的瓦片,像在为这场海战中的死者默哀,又像在预告着即将到来的、更残酷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