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城的晨雾还没散,朱元璋的御书房里已经坐满了人。檀香在铜炉里袅袅升起,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却压不住满室的沉默。廖永忠刚从南洋赶回,甲胄上的海盐还没擦净,他瞅了瞅坐在主位的朱元璋,又瞥了眼角落里缩着的几位藩王,终究没敢先开口。
“朱亮祖在台湾招兵买马的事,你们都听说了?”朱元璋把茶盏往案上一墩,茶沫子溅出杯沿,“他派人联络了吕宋的土着,说要‘共分南洋’,这是要反了天!”
坐在末位的朱橚身子一僵,手里的折扇“啪”地合上:“父皇,要不儿臣带水师去平叛?朱亮祖那点兵力,不够儿臣塞牙缝的。”
“你闭嘴!”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忘了你二哥朱樉是怎么死的?法国人的火枪快,还是你的刀快?”朱橚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头。
站在门口的顾时轻咳两声,手里捧着刚截获的密信:“陛下,这是从朱亮祖帐下搜出来的,他跟荷兰东印度公司勾搭上了,说要借三百门火炮,还答应事成之后把马尼拉让给他们。”
“荷兰人?”朱元璋冷笑一声,指节叩着案几,“当年在料罗湾被朕打服了,现在又敢冒头?看来是皮又痒了。”
“父皇,”一直没说话的朱柏忽然开口,他刚从非洲赶回来,战袍上还沾着沙砾,“非洲那边法军还在增兵,要是朱亮祖联合荷兰人从南洋夹击,咱们怕是……”
“怕个鸟!”胡大海猛地一拍桌子,腰间的佩刀哐当撞在桌腿上,“当年咱跟着陛下打陈友谅的时候,哪次不是以少胜多?现在有炮有船,还怕了他个反骨仔?”
唐胜宗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胡将军慎言,朱亮祖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台湾侯,真闹大了,怕是伤了宗室和气。”
“和气?”朱元璋接过密信,眼神像淬了冰,“他都敢勾结外夷了,还跟朕讲和气?顾时!”
“臣在!”顾时往前一步,腰杆挺得笔直。
“你带五千精骑,去台湾海峡游弋,不用打,就堵着朱亮祖的船,让他运不出一兵一卒!”
“臣遵旨!”
“陈德!”朱元璋又喊。
“末将在!”陈德从武将班列里站出,甲胄上的兽纹狰狞可怖。
“你去福建调水师,把荷兰人的商栈给朕封了!敢卖炮给反贼,就让他们尝尝明刀明枪的滋味!”
“末将这就去!”陈德抱拳转身,军靴踩在金砖上咚咚作响。
郭兴皱了皱眉,犹豫着开口:“陛下,藩王里头还有几位跟朱亮祖交好……要不要先敲打敲打?”
朱元璋瞥了眼缩在角落的几位藩王,他们一个个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敲打?”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口,“谁要是敢跟朱亮祖眉来眼去,朕就摘了他的王爵,贬去戍边!”
这话一出,那几位藩王吓得身子直晃,其中一个年纪小的朱植,手里的玉佩都掉在了地上,慌忙捡起来时,指节都在抖。
“陛下息怒,”王志连忙打圆场,“诸位王爷也是一时糊涂,绝不敢通敌。”他一边说,一边给旁边的郑遇春使眼色。
郑遇春会意,连忙附和:“是啊陛下,朱亮祖狼子野心,谁看不出来?咱们都跟他划清界限呢!”
费聚也跟着点头:“对对对,臣这就把家里跟朱家有来往的信使都斩了,绝不给陛下添乱!”
朱元璋看着他们争先恐后表忠心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全场:“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朱亮祖反了,朕不怪你们之前跟他有交情,但谁要是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帮他,朕诛他九族!”
“陛下英明!”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音。
廖永忠悄悄凑到胡大海身边,压低声音:“胡将军,你说朱亮祖能成气候不?”
胡大海嗤笑一声:“他?当年跟着朕打张士诚的时候,被箭射穿了胳膊都哭爹喊娘,现在当了几天侯爷就敢反?等着看他怎么栽跟头吧!”
“可他手里有荷兰人的炮……”
“炮再多有什么用?”胡大海往地上啐了口,“忘了咱陛下是怎么收拾倭寇的?当年那些鸟铳不比荷兰人的炮厉害?还不是被咱们赶到海里喂鱼!”
角落里,朱植偷偷跟朱橚咬耳朵:“二哥,你说父皇会不会真杀了咱们?”
朱橚瞪了他一眼:“闭嘴!好好听着就行,少瞎琢磨!”话虽如此,他自己的手却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