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得角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卷着沙砾打在了望塔的木板上，发出噼啪声响。法国私掠船船长皮埃尔正用望远镜盯着远处的海平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船舷——三天前，他收到密令，要在此处接应英国舰队的先头部队，可直到现在，海面上除了偶尔掠过的海鸥，连艘渔船都没有。
“船长，会不会是情报错了？”大副雅克凑过来，手里拎着个铁皮酒壶，“英国佬向来不守时，说不定是被洋流耽搁了。”
皮埃尔没回头，喉结动了动：“错不了。昨天从里斯本传来的信鸽，腿上绑着的火漆印是皇家海军的鹰徽，上面只写了‘初七午时，海神踏浪’——今天就是初七。”他忽然放下望远镜，指向西北方向，“来了。”
雅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天相接处冒出一串黑点，越来越近，最终露出挂着米字旗的船帆。为首的三艘三层战舰尤为显眼，主桅杆上飘扬的将旗猎猎作响，正是英国皇家海军中将霍华德的旗舰“威严号”。
“总算来了。”雅克松了口气，刚要下令升信号旗，就被皮埃尔按住。
“等等。”皮埃尔眯起眼，“你看他们的航速，比预定快了两个时辰，而且……”他指着旗舰的吃水线，“船身沉得厉害，不像是空船。”
说话间，“威严号”已经驶进港口，霍华德穿着镶金边的海军制服，站在船舷边，声如洪钟：“皮埃尔！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卸货！”
皮埃尔跳上接驳艇，刚踏上“威严号”的甲板，就被脚下的木箱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箱子上印着西班牙王室的徽章，撬开一条缝，里面赫然是泛着冷光的燧发枪。
“这是……”
“西班牙的‘见面礼’。”霍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腓力国王刚跟我们签了盟约，把秘鲁银矿的三成收益拿出来，资助咱们的‘海神计划’。这些枪，就是用第一笔银子买的，够武装三个团了。”
皮埃尔挑眉：“这么说，葡萄牙人也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霍华德往嘴里灌了口朗姆酒，“里斯本的总督府昨晚刚被咱们的密探‘拜访’过，现在正忙着清点被烧的账本呢。”他凑近pierre耳边，“再说，他们的香料船队还在马六甲海峡，咱们的舰队一出发，他们敢不掏钱？”
正说着，了望手突然高喊：“法国舰队到了！”
港口西侧驶来十余艘挂着鸢尾旗的战舰，为首的“荣耀号”上，法国海军上将拉罗歇尔正朝这边挥手。皮埃尔刚要迎上去，就见拉罗歇尔跳上“威严号”，一把抓住霍华德的胳膊：“英国人，你们迟到了！”
“是提前了，亲爱的拉罗歇尔。”霍华德笑着反驳，“你看，这些西班牙火枪，够不够补偿？”
拉罗歇尔扫了眼木箱，脸色稍缓：“勉强够。对了，西班牙的运银船明天到，荷兰人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的东印度舰队已经从雅加达出发，会在中途接应我们。”
“很好。”霍华德走到海图前，用手杖点了点太平洋的位置，“按照计划，咱们兵分三路：英国舰队主攻菲律宾海域，切断明朝的美洲补给线；法国舰队负责封锁马六甲海峡，拦住他们的南洋援军；荷兰人……”他顿了顿，“他们熟悉明朝沿海的布防，就去偷袭广州港，动静越大越好。”
皮埃尔在一旁听着，忽然插言：“那我带私掠船干什么？总不能让我们看着吧？”
“当然有你的事。”拉罗歇尔递给他一份海图，“你的船队最熟悉明朝商船的航线，去截杀他们的运兵船。记住，只留三成活口，剩下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扔进海里喂鱼，让朱元璋知道，谁才是海洋的主人。”
皮埃尔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狠劲：“放心，这事我熟。不过……”他看向霍华德，“听说你们的密探传回消息，明朝水师在马六甲加了兵力？”
“那是他们小题大做。”霍华德不屑地哼了一声，“上个月我们故意放出假情报，说要从印度洋进攻，结果他们真把南洋舰队调过去了——现在菲律宾那边就是块肥肉，等着咱们去咬。”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咱们的人已经混进广州水师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保管让明朝人哭都来不及。”
拉罗歇尔补充道：“不光是广州，日本那边的残余势力也答应配合，会在东海闹事，牵制他们的注意力。”他拍了拍皮埃尔的肩膀，“等拿下东南亚，你想要哪块殖民地，随便挑——前提是，别让那些明国人跑了一个。”
此时，港口的仓库里已经热闹起来。英国士兵正将一箱箱火药搬上战舰，法国水手则在给火炮加装新的瞄准镜，荷兰的技师蹲在地上，调试着刚运来的水下爆破装置。一个穿黑袍的教士在角落念念有词，给士兵们做战前祈祷，不少人胸前都挂着十字架，手里却紧握着燧发枪。
“对了，”皮埃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西班牙人只出了银子，不出人？”
“他们要守着美洲的殖民地，哪敢分兵。”霍华德嗤笑，“不过腓力说了，只要咱们能打下马尼拉，他愿意用三倍的银子换那里的丝绸工坊——听说明朝的丝绸能跟黄金等价？”
“何止。”拉罗歇尔接过话头，从怀里掏出块绣着金龙的锦缎，“这是去年从明朝商船上抢的，你看这针脚，比法国宫廷的刺绣精致十倍。等占了他们的织造厂，全欧洲的贵族都会求着咱们卖。”
仓库外传来争吵声，原来是英国和法国的士兵为了抢占装卸码头推搡起来。霍华德皱眉：“干什么！都给我住手！”他拔出佩剑，剑尖指着地面，“现在是窝里斗的时候吗？等把明国人的舰队打沉，别说码头，整个东南亚的港口都是咱们的！”
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皮埃尔趁机喊道：“都听到了？想发财的就给我拿出本事来！谁杀的明国人多，我私人赏他十枚金币！”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少人开始擦拭武器，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一个年轻的英国水手摸着手里的火枪，对身边的同伴说：“听说明国人的盔甲是铁做的，一枪打不穿？”
“那是老黄历了。”同伴拍着他的肩膀，“咱们新换的燧发枪，装的是开花弹，别说铁甲，木头船板都能打穿。我叔上次跟着私掠船，一枪崩了个明国将军，回来就换了个金表链呢。”
“真的？”年轻水手眼睛发亮，“那我得多带几发子弹。”
不远处，荷兰技师正跟拉罗歇尔低声交谈：“上将，水下爆破装置调试好了，只要贴在船底，三分钟就能炸出个大洞。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听说明国人的船底涂了桐油，粘性很大，怕是不好固定。”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拉罗歇尔瞪了他一眼，“用磁铁！把装置改成磁吸式的，我就不信吸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