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有点脑子。”朱元璋难得露出笑意,将那片象牙扔给徐达,“让军械局仿着做模型,给神机营士兵演练用。另外,给陈大使送封信,让他在德里多待些日子,看看巴布尔的粮仓在哪——王景弘在密信里说,德里的粮价最近涨了三成,巴布尔的军队正闹粮荒。”
徐达接过象牙,上面的刻痕细密如蛛网,他忽然凑近看,发现竟是用波斯文刻的:“陛下,这上面写着巴布尔的军队有三万骑兵,其中五千是帖木儿旧部,擅长使用回回炮。”
“回回炮?”朱元璋冷笑一声,从案上拿起个青铜小炮,是仿制的佛郎机炮,“让军器监把红夷大炮改一改,炮管再加长三尺,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回回炮远,还是咱们的红衣炮远。”他忽然转向沐晟,“你在交趾收编的那些占城工匠,能不能造战船?王景弘说,印度东海岸多良港,若能从海上包抄,胜算更大。”
沐晟忙回道:“占城人擅长造桨帆船,臣已让他们在清化港赶造二十艘,每艘能载三十名士兵和两门小炮。只是……他们不熟悉海图,得请福建水师的人帮忙。”
“调郑和过来,”朱元璋拍板,“他熟悉西洋航线,让他带福建水师从马六甲海峡走,跟你的陆军形成夹击。”他走到殿门口,望着晨光中的奉天殿顶,琉璃瓦在雾中像堆融化的金子,“徐达,你从云南调三万步兵,沐晟带两万神机营,下个月在孟养集结——告诉当地土司,若肯提供粮草,许他们世袭宣慰使。”
徐达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块黑色的石头:“陛下,这是缅甸土司进献的‘黑石’,能点燃,火力比木炭旺。王景弘说印度人叫它‘石油’,德里的城墙就是用这东西混合黏土砌的,火攻怕是没用。”
朱元璋捏起石头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气味呛得他皱眉:“让神机营研究研究,能不能做成燃烧弹——既然能砌墙,说不定能炸开墙。”他忽然看向蒋瓛,“再派二十个锦衣卫,混在阿拉伯商队里去印度,给我查清楚各邦国的粮仓、武器库,尤其是葡萄牙人在果阿的堡垒布局。”
蒋瓛连忙应下,忽然又道:“陛下,王景弘在密信里说,维贾亚纳加尔的国王想跟咱们联姻,愿将公主嫁给皇子。”
朱元璋把密信扔回盒里,朱笔在图上的果阿画了个圈:“告诉那个国王,等大明军队到了德里,再说联姻的事。至于公主,先让她学学汉话——朕的皇子,可不能娶个连‘礼义廉耻’都不会写的。”
殿外的日头渐渐升高,晨雾散了大半,《坤舆万国全图》上的印度半岛在阳光下泛着羊皮纸的暖光。朱元璋最后看了眼图上的恒河,像条银色的带子,缠绕着无数城邦。“记住,”他忽然对徐达和沐晟说,“打印度,不能像打交趾那样硬攻。他们邦国多,就挑唆他们内斗;贵族多,就许他们世袭爵位。”他用朱笔在图上点了点,“拉其普特人不是不服莫卧儿吗?给他们发印信,承认他们的独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沐晟忽然想起王景弘信里的话,维贾亚纳加尔的国王正在跟巴赫马尼王国打仗,两边都派人来求大明援助。他忍不住问:“陛下,那咱们帮哪一边?”
“谁给的好处多帮谁。”朱元璋将朱笔扔回笔洗,墨汁溅起的水花落在图上的阿拉伯海,晕开一小片深色,“让王景弘告诉两边,大明的佛郎机炮十两银子一门,子弹另算——要铜,要宝石,不要金银。”
徐达捧着军报退下时,听见身后传来朱元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告诉陈大使,在德里好好‘做客’,朕会让巴布尔知道,扣大明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阳光穿过窗棂,在龙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印度战场上即将燃起的烽火。
三日后,南京的造船厂响起凿木的脆响,工匠们正按徐达的要求,将战船的龙骨加粗;苏州织造局的织机连夜转动,金线被织进靛蓝色的棉布,准备送给维贾亚纳加尔的贵族;而在云南边境,五千神机营士兵正练习用火箭瞄准大象模型,铅弹穿透木板的闷响,惊起了丛林里成群的犀鸟——它们振翅飞向西南,像无数支被射出的箭,朝着印度半岛的方向,拉开了大明异域征程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