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知立刻端起自己的酒杯。
杯中的酒只有小半。
他脸上露出受宠若惊又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高大哥这是给我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那就好。”
高炳义连连点头,脸上的歉意更浓了:“你看,今晚光顾着和季兄叙旧,追忆往昔,冷落了老弟,实在是哥哥的不对,考虑不周。这杯酒,就当是哥哥向你赔罪了!”
说罢,他不等顾青知回应,脖子一仰,喉咙滚动,那一满杯烈酒如同火烧的刀子般滑入食道,瞬间见底。空杯朝下,滴酒不落。
顾青知连忙说道,语气真诚:“高大哥言重了,说‘赔罪’二字可就折煞我了。咱们都是承蒙站长提携,为站长分忧办事的人。今晚站长与高大哥久别重逢,畅叙情谊,这是喜事。只要站长高兴,咱们尽兴了,那就是最好。我敬您!”
他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但速度控制得平缓,不失礼也不显莽撞。
季守林眯着眼睛,目光在顾青知和高炳义脸上来回扫视,脸上的笑意更深。
他带着一种满意神情:“青知这话说得在理,中听!今晚就是要尽兴!来,我也陪一杯,为你们二位往后精诚合作!”
说罢,季守林同样也爽快地满饮了一杯。
顾青知哪里还听不出季守林话里“精诚合作”的深层含义?
这是在为高炳义即将上任警卫大队权力做铺垫,也是在暗示高炳义,顾青知是需要“合作”而非“取代”的对象。
顾青知心念电转,立刻又斟了一杯,双手举向季守林:“站长,我敬您!祝贺站长麾下再添高大哥这样的干将,如虎添翼,咱们江城站往后必定更能为皇军、为大局做出贡献!”
这话既捧了季守林和高炳义,又把基调牢牢定在了“为公”上,无可挑剔。
季守林满脸笑意,显然十分受用,痛快地陪了一杯。
然后,季守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惋惜的语气对高炳义说:“炳义啊,可惜你来得不巧。要是早来几天,必定能赶上青知的婚宴。那场面,真是热闹非凡。”
“哦?”高炳义恰到好处地露出遗憾的表情:“那真是我运气不佳!错过了顾老弟的人生大喜事!”
他立刻又提一杯,转向顾青知:“顾老弟,这杯祝你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哥哥我补上这份迟到的祝福!”
顾青知自然含笑应下,又是一杯。
酒液灼烧着胃壁,但他头脑却越发清醒。
季守林似乎谈兴更浓,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唏嘘和炫耀:“你是不知道,炳义。我在金陵待了那么些年,见过的场面也算不少,但像青知这样,能得到日本人如此……如此赏识的,还真是不多见。婚礼当天,好家伙,江城宪兵司令部的野田浩司令官亲自到场祝贺,虽然停留时间不长,但那份面子……啧啧。特高课的许课长更是留到了最后。警察局、市政府……但凡在江城有点头脸的,和青知有过交集的,几乎都来了。那排场,那气氛,你没亲眼见到,真是遗憾啊。”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摇头,仿佛在为高炳义惋惜。
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高炳义的心上,也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顾青知背景深厚,不可轻易得罪。
高炳义心中确实一震。
他料到顾青知能坐在这个位置,必定有些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