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全靠扶着岩壁才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朱由检手中的火把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星溅开。他靠着岩壁滑坐下来，浑身脱力，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额头上全是冷汗。
寂静重新笼罩了山崖，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青骢马依旧不安的喷鼻声。
过了好一会儿，王承恩才颤巍巍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火把，重新插回火堆，又添了些柴火，让火焰烧得更旺些。
“陛下……没事了，狼……狼跑了。”他声音沙哑地安慰道。
朱由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慢慢走回火堆旁的黄轩身上。黄轩走到他脚边，没有像往常一样趴下，而是蹲坐着，依旧竖着耳朵，警惕未消。借着火光，朱由检清晰地看到，黄轩前腿和肩胛处的毛发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是之前与溃兵搏斗时留下的，并未完全愈合），虽然不再流血，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黄轩，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那些伤痕时顿住了，微微颤抖。
“神犬……”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的伤……”
黄轩转过头，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崇祯颤抖的手指，在心里回应，语气试图轻松，却掩不住疲惫：“没事，陛下，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刚才那几头狼，就是欺软怕硬，咱们比它们更凶，它们就怕了！”
朱由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而粗糙的触感，看着黄轩那双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是这条狗，在煤山救了他，在溃兵刀下护了他，如今，又在饿狼环伺中挡在了他前面。
他贵为天子，却沦落到要靠一条狗来保护性命……
一种混合着感激、羞愧、无奈和决绝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腾。他猛地将黄轩揽了过来，紧紧抱住！
黄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崇祯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冰冷和瘦弱，带着轻微的颤抖。但他能感觉到，那双臂膀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在抓住唯一的依靠。
“朕……朕……”朱由检把脸埋进黄轩颈侧温暖的毛发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泪意，“朕……定不负你……”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斤。
黄轩安静地待在他怀里，没有挣扎。他能感受到这个落魄皇帝此刻脆弱又坚定的内心。他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搭在崇祯的背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在脑海里的声音说：
“陛下，我们是一起的。一起活下去，一起……把失去的，都拿回来。”
王承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悄悄别过脸去，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火光跳跃，将一人一狗相拥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拉得很长。
这个寒冷的、危机四伏的山林之夜，因为这份超越物种的依赖与承诺，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夜色渐深，王承恩不敢再睡，抱着刀守在火堆旁，时刻警惕。朱由检抱着黄轩，靠着岩壁，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心神放松了些，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黄轩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耳朵却依旧机警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长夜漫漫，前路亦漫漫。但至少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在这荒山野岭中，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安宁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