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四十分,江边码头。
这一片是老工业区,以前还挺热闹的,现在早就荒废了。生锈的龙门吊在夜色里像巨大的骨架,废弃的仓库窗户破碎,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怪响。江面上漂着些垃圾,远处货船的灯光朦朦胧胧。
李晨把车停在两百米外,徒步走近三号仓库。这是照片里那扇窗户的位置。
四周静得吓人,只有江水拍岸的声音。
仓库大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李晨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听——没有声音,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对劲。
太安静了。
李晨右手摸向腰后,左手推开铁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仓库里确实有人。
白露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眼睛蒙着黑布。她旁边放着一个古筝,正是比赛用的那个。除此之外,仓库里还有三个人——都蒙着脸,手里拿着钢管,站在白露身后。
看到李晨进来,三个人明显紧张起来。
“东西带来了吗?”中间那个人开口,声音沙哑,像是故意压低了。
李晨没回答,目光在仓库里扫了一圈。地方很大,堆着些破木箱和废铁,角落里黑黢黢的,看不清藏没藏人。
“我问你话呢!”那人提高了声音,“账本带来了吗?”
“什么账本?”李晨反问。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恼火地说:“少装傻!白露说要把账本交给你,让你带来换人。东西呢?”
李晨心里一动。白露说把账本交给自己?这丫头在搞什么?
“我没拿到账本。”李晨如实说,“白露没给过我任何东西。”
三个蒙面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虽然隔着面罩看不清楚脸,但那种慌乱藏不住。
“不可能!”左边那人说,“她说得很清楚,账本在你手里!”
“她说谎。”李晨盯着他们,“你们被她耍了。”
仓库里安静了几秒。
被绑着的白露突然动了动,发出“呜呜”的声音。蒙着黑布的脸转向李晨的方向,似乎在点头。
三个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中间那人咬了咬牙:“妈的,不管了。动手!”
话音未落,三个人竟然同时转身,朝着仓库后门跑去!
李晨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不是要交易吗?不是要撕票吗?怎么跑了?
三个人跑得飞快,眨眼间就冲出了后门,消失在夜色里。仓库里只剩下李晨和被绑着的白露。
李晨站在原地,没追。这事太诡异了,像一出排好的戏,演到一半演员突然罢演了。
他走到白露面前,撕下她嘴上的胶布,解开蒙眼的黑布。
白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没有一点恐惧,反而带着一丝狡黠。
“李总,你来啦。”她说,语气轻松得像在打招呼。
李晨没急着解绳子,盯着她:“怎么回事?”
“先帮我解开嘛。”白露扭了扭身子,“绑得我手都麻了。”
李晨掏出匕首,割断绳子。白露活动着手腕,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谢谢你啊李总,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李晨眯起眼睛,“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算是吧。”白露走到古筝旁,轻轻摸了摸琴弦,“我不这么做,引不出那些人。”
“哪些人?”
“想要账本的人。”白露转身看着李晨,“虽然我根本没有账本。”
李晨感觉脑子有点乱。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头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露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墩坐下,开始讲。
“我姐出事后,我一直觉得不对劲。那场车祸太巧了,案子就这么结了。我查过,我姐出事前,正在查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贵利高和麻五的事。”白露说,“我姐虽然只是KtV老板,但她不傻。麻五那些毒品生意,她多少知道点。她劝过麻五,没用。后来她就想,至少得留点证据,万一出事了,也能有个说法。”
李晨想起白雪那个紧攥吊坠的样子:“所以她留了证据?”
“她跟我说过,她记了一本账。”白露说,“麻五和贵利高之间的一些交易,时间、地点、金额,她都偷偷记下来了。但账本在哪里,她没告诉我。只说如果她出事了,就让我去找一个人。”
“谁?”
“你。”白露看着李晨,“我姐说,李晨这个人,虽然年轻,但重情义,有担当。如果她真出事了,让我有事可以找你。”
李晨心里一沉。白雪居然这么信任他。
“但我找不到账本。”白露继续说,“我姐的东西,车祸后大部分都不见了。警察说是现场混乱,可能被偷了,也可能烧毁了。我不信,但也没办法。”
“所以你就想到了参加比赛?”李晨问。
“对。”白露点头,“我想引起关注,想让上面重新调查我姐的案子。但光参加比赛不够,得有人注意到我。所以我就……放了个假消息。”
“假消息?”
“我跟我认识的一些人说,我找到了我姐的账本。”白露苦笑,“其实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想,如果真有人做贼心虚,一定会来找我。”
“然后呢?”
“然后真的有人找我了。”白露说,“一个星期前,有个自称‘中间人’的联系我,说可以帮我联系到能管事的人,重启调查。但条件是要账本。”
李晨明白了:“所以你就约了今晚的交易?”
“对。”白露说,“但我手里没账本,所以我就说,我把账本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今晚会带来。而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李晨哭笑不得。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拿他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