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拘留所单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
陈叔光穿着橙色的马甲,蜷缩在硬板床上,短短两天,仿佛苍老了十岁。
往日的意气风发和大佬派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等待审判、前途未卜的老囚徒的狼狈。
律师隔着铁栅栏,向他汇报了外面的情况:捞人行动全面受阻,帮内舆论一边倒地对他进行抨击,“丧狗”辉哥和“肥佬黎”上蹿下跳,原本忠于他的势力也开始动摇,潮汕帮大有将他这个“污点”话事人彻底抛弃的架势。
听着律师的叙述,陈叔光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意外,反而逐渐沉淀出一种老江湖特有的、濒临绝境时的冷静和清醒。
他混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这次栽得这么狠,这么彻底,绝不可能是巧合!
薇薇和兰香那两个女人?她们没这个能量布下这么精密的局,更不可能让警方如此“铁面无私”。这背后,肯定还有人!是李晨那个小狐狸?还是帮内其他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对头?或者是他们联手?
现在具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破局!如何从这该死的拘留所里出去!
陈叔光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像一台生锈但依旧核心部件完好的老机器。
外面那些所谓的关系、手下,在“聚众淫乱”这块铁牌和背后无形的压力下,基本都靠不住了。还能指望谁?
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闪现在他的脑海——陈伯光!他的大哥!
是了!只有他了!
尽管兄弟二人有解不开的仇怨,尽管自己当年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挤走了他,但…血终究浓于水!更重要的是,大哥陈伯光在湖南帮地位尊崇,和本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如果肯开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陈叔光太了解自己这个大哥了。
表面火爆,内心却极重情义,尤其是对潮汕帮这个他们兄弟几人当年一手参与创立的基业,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他绝对不愿意看到潮汕帮因为自己这件事而彻底分裂、元气大伤!
一个能打动大哥,又能给自己争取到生路的条件,在陈叔光心中成型。
抬起头,抓住铁栅栏,对律师说道:“张律师!麻烦你,立刻去找我大哥陈伯光!告诉他,我陈叔光知道错了!我愿意遵从老母亲当年的教诲,兄弟之间,以和为贵!只要他大哥还在东莞一天,我陈叔光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踏入东莞地界一步!请他…念在兄弟一场,念在潮汕帮的基业上,拉我一把!”
这番话,几乎是陈叔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放弃东莞这块肥肉,等于自断一臂,又要回到以前困在潮汕的日子,但总比把整个人都折在监狱里强!
……
湖南商会总部,陈伯光收到了律师带来的口信。
独自坐在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扶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蒋天养坐在一旁,默默品着茶,没有打扰老兄弟的思考。
许久,陈伯光才缓缓睁开眼,眼中情绪复杂,有痛恨,有快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和无奈。
“这个反骨仔…总算说了句人话。”陈伯光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沙哑,“知道抬出老母,知道拿潮汕帮说事…哼!”
蒋天养放下茶杯,轻声道:“伯光,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陈伯光叹了口气,“我恨不得他死在里面!可…老母临终前的话,我不能忘啊…兄弟相残,是她最不愿看到的。而且…”
“潮汕帮,毕竟是我们兄弟几个当年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基业。真要因为这件事彻底散了,垮了,我陈伯光…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坎。那个反骨仔是该死,但潮汕帮…不该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