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卷起“鬼见愁”弯道上的尘土和血腥味。
利哥马文利站在悬崖边,探着头,死死盯着下方那片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山沟。
泥头车那致命一击和越野车翻滚坠崖的巨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但他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反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他心里发毛。
手下那个叫豁牙的司机已经骑着预先备好的摩托车溜了,二十万现金足够那家伙消失一段时间。阿炳和其他几个核心手下围在利哥身边,脸上都带着事成后的兴奋。
“利哥,这下稳了!那么高摔下去,铁打的也成肉饼了!”阿炳咧着嘴,递过来一支烟。
利哥没接,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片黑暗的深渊。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撞击前那零点几秒的画面——那辆黑色越野车,在泥头车灯照亮它的瞬间,非但没有减速或试图转向,反而…反而猛地加速前冲!
就是这个细节,像根刺一样扎在利哥心里。
那不是惊慌失措的反应,那更像是一种…一种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的决绝!李晨是想借着撞击的力道,让车子冲出去,避免被原地撞碎!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晨在那一刻保持了极度的冷静,并且做出了最正确(或者说最疯狂)的选择!
这样一个在生死关头还能如此冷静应对的狠人,会这么容易就死掉吗?
利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看似必死无疑却最后又爬回来的例子。
李晨这种人物,更是不能用常理度之。桥洞百人斩都没要了他的命,香港独闯龙潭也全身而退,这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利哥猛地转过头,声音沙哑而坚决,打断了手下们的兴奋,“阿炳,你带两个人,现在就想办法下到沟底去看看!带上家伙,带上强光手电!一定要确认李晨死了!”
阿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解:“利哥,没必要吧?这黑灯瞎火的,山沟那么深那么陡,下去多危险?那小子肯定死透了!”
“放你娘的屁!”利哥厉声骂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阿炳脸上,“你觉得他死了,我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万一他没死,缓过劲来,你知道后果吗?那就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到时候我们全得完蛋!必须确认!”
看着利哥那副不容置疑甚至有些神经质的表情,阿炳不敢再反驳,只好悻悻地点头:“…明白了,利哥!我这就带人下去!”
阿炳招呼了两个手脚相对利索的手下,带上开山刀和强光手电,骂骂咧咧地开始寻找能够下到沟底的小路或者缓坡。这绝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尤其是在深夜。
打发走阿炳,利哥心里的不安感并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这种“不确定”而愈发强烈。
拿出手机,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
“喂,黑皮(此黑皮非彼黑皮,只是绰号)!把你场子里能打的兄弟都叫上,立刻到老矿场路尽头的砖瓦厂集合!对,现在!全部!家伙带齐!”
“狗剩!别他妈睡女人了!叫人!有多少叫多少,来砖瓦厂!”
“阿强…”
利哥几乎打遍了通讯录里所有在云山县能调动的人马。
他要把自己变成一块铁板,把砖瓦厂变成一座堡垒!就算李晨真的命大没死,爬出来了,也要让他面对铜墙铁壁,有来无回!
夜色中,云山县各个角落开始躁动起来。
摩托车、面包车的引擎声在不同地方响起,一道道身影拿着棍棒、砍刀,从不同的游戏厅、台球室、出租屋里钻出来,如同受到召唤的蝗虫,朝着城北废弃砖瓦厂的方向汇聚。
砖瓦厂里,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丢在干草堆上的林雪,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嘈杂的人声和车辆声。
她嘴上封着厚厚的胶带,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心里却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