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松树林的影子拉得斜长,吴邪被灶膛的噼啪声惊醒时,陈皮已经在煮茶了。铁锅里的老叶翻腾着,冒出的蒸汽裹着股焦香,他凑过去看,见锅底结着层浅褐色的茶垢,像沉淀了年月的琥珀。
“醒了?”陈皮用粗瓷碗倒了碗茶,“老周的法子,老叶煮到冒泡,加把炒米,暖肚子。”
吴邪接过碗,炒米的焦香混着茶香钻进鼻子,喝下去熨帖得很。窗外传来雪被踩碎的“咯吱”声,张起灵扛着鱼叉往暗河走,裤脚沾着泥,背影在晨光里透着股利落——他总能在天刚亮时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暗河的鱼这时候最肥。
“哑巴这性子,像极了老周养的那条雪橇犬。”陈皮望着窗外笑,“看着冷,心热,你让他守着个东西,能守到天荒地老。”
吴邪想起药圃里的防风芽,昨夜又冒高了半寸,尖上沾着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陈皮老爷子,今天能去看看那片野茶园吗?老叶煮着喝够味,但我想采点新茶芽,给您泡壶正经的春茶。”
“急什么。”陈皮敲了敲碗沿,“新茶得等‘冷尾暖头’,就是最后一场雪化了,第一缕暖风刮过,那芽才带劲。不过……”他话锋一转,“暗河上游有片坡地,背风向阳,说不定有冒头的早芽。”
一、早芽
黑瞎子是被香味勾醒的,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炒米茶。”胖子嘴里塞着饼,含糊不清地说,“要去采早芽,你去不去?不去我俩可把你的那份喝了。”
“去!怎么不去!”黑瞎子瞬间清醒,摸出墨镜戴上,“采着好茶,咱今儿就着雪鸡汤泡着喝,神仙日子!”
往上游走的路比昨天好走些,融雪汇成的小溪在石缝里淌,叮咚作响。张起灵走在最前面,鱼叉扛在肩上,时不时弯腰查看溪边的泥土——他在找早芽生长的痕迹,据说老周当年在这做过标记,用红绳系在茶树枝桠上。
“在那!”吴邪突然指着坡地高处,几株茶树的枝头顶着点嫩黄,像撒了把碎金子。
众人爬上去细看,那芽果然冒头了,比手指盖还小,裹着层细毛,沾着露水,碰一下竟有点黏手。“这是‘雪芽’,”陈皮摘下一片,放在手心,“经了雪冻,芽子里的糖分凝得足,泡出来的茶带点蜜味。”
黑瞎子刚要伸手去摘,被张起灵拦住了。他指了指芽尖下方,那里有只七星瓢虫,正趴在叶片上晒太阳。“等它走了再采。”张起灵的声音很轻,“老周说过,虫子肯待的地方,茶才长得干净。”
众人便蹲在旁边等。瓢虫爬得慢,从叶片这头挪到那头,又停了半晌,才展开翅膀飞走了。张起灵这才拿出小竹篓,指尖捏住芽尖,轻轻一掐,那芽便落进篓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露水。
“你这手艺,比茶馆的师傅还讲究。”黑瞎子啧啧称奇,“当年在斗里,怎么没见你对粽子这么温柔?”
张起灵没理他,又采了几芽,竹篓底铺着层棉布,早芽躺在上面,像撒了把星星。吴邪学着他的样子采,指尖总被露水打湿,却觉得比摸古董瓶还小心——这芽太嫩了,像一碰就会化。
二、茶篓里的旧物
采了小半篓,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众人坐在坡地休息,陈皮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干硬的饼,掰了半块递给张起灵:“垫垫肚子。”
张起灵接过饼,却没吃,而是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摸出个东西,是个竹制茶篓,巴掌大,编得细密,边缘磨得发亮。“老周的?”陈皮眼睛一亮。
“在药圃的石缝里找到的。”张起灵把早芽倒进茶篓,大小刚好合适,“里面有张纸。”
纸是用油布包着的,展开来,上面是老周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有力:“阿鸾,今日采得雪芽,炒了半锅,你说要留着给陈皮那老东西尝尝,说他当年抢你烤地瓜,该用好茶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