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雪地里碾出两道深辙,最后停在一栋歪歪斜斜的木房前。房檐上的冰棱垂得老长,像把把倒悬的水晶刀,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木房外挂着块褪色的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老地方”三个字,漆皮卷翘,露出底下的木纹,倒像是天然的年轮。
“到了。”陈皮推开车门,寒气瞬间灌进车厢,他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棉袄领口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发白,透着股干净的利落。“这酒馆开了三十年,老板跟我是老相识。”
吴邪跟着下车,脚刚踩进雪地里就打了个寒颤。长白山的冬天比他想象中烈,雪粒打在脸上跟小石子似的。他往手心哈了口气,抬头打量这木房——墙是松木拼的,缝隙里塞着防寒的干草,屋顶的积雪厚得能没过膝盖,几扇木窗糊着纸,隐约能看见里面昏黄的灯光,像只眯着的眼。
“进去吧,别冻着。”胖子搓着手往门边走,刚要推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探出张满是皱纹的脸,脸上堆着笑,眼角的褶子里还沾着点面粉。
“陈皮,你可算来了。”老头嗓门亮得像挂在房梁上的铜铃,视线扫过吴邪和胖子,“这两位就是你说的贵客?快进来,炕刚烧好,热乎着呢。”
屋里果然暖和得很。靠墙砌着个大土炕,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几个穿棉袄的客人正围着炕桌喝酒,见他们进来,都抬眼瞟了瞟,又低下头去。屋子中间摆着张八仙桌,桌面被磨得发亮,刻着深浅不一的痕,像是用指甲、刀尖、酒盅底反复划出来的。
“王老头,照旧。”陈皮往炕边一坐,拿起炕桌上的烟袋锅,熟练地往里面塞烟丝,“给这两位来壶热的,你们这儿的‘烧刀子’,再切二斤酱牛肉。”
王老头应着去了后厨,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咚咚”响。吴邪挨着陈皮坐下,炕沿烫得他直缩腿,却又舍不得挪开——那热度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把一路的寒气都逼出来。
“这地方,当年我跟你爷爷来过。”陈皮点着烟,烟雾在他眼前缭绕,“那时候你还小,穿开裆裤呢,你爷爷总把你架在脖子上,说要带你来见世面。”
吴邪愣了愣,他对爷爷的记忆大多停留在书房里的背影,听人说这些琐碎的往事,心里竟有点发酸。“他……没跟我提过。”
“他总说,有些事,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陈皮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炕席上,“可他没料到,有些事等不到你长大,就变了味。”
胖子凑过来,手里多了个炒花生,边剥边问:“陈老爷子,您跟天真他爷爷当年在这儿干过啥?是不是又摸了哪个大斗?”
陈皮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倒比平时温和些。“哪能总干那营生。那时候我们在这酒馆歇脚,是为了等个人——守林人老周,他手里有张长白山禁地的地图,说是藏着‘青铜门钥匙’的线索。”
“青铜门?”吴邪心里一动,“不是说那门得用麒麟血才能开吗?”
“传言罢了。”王老头端着酒菜进来,把酒壶往桌上一墩,壶底的火炭还在烧,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当年老周跟我说,那门后面哪是什么长生路,是个‘回头崖’——进去的人,要么找到自己丢的东西,要么,就把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