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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觉醒与“八纮一宇”(1 / 2)

“蓬莱”岛医疗密室内,姚怀山老中医的第三次针灸刚刚结束。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甘醇与银针取下后的淡淡金属气息。生命维持系统的低鸣不再显得刺耳,反而如同平稳的伴奏。

田中健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再是那种力竭昏迷的苍白,而是一种沉睡后的安宁。监测屏幕上,那些曾如险峰裂谷般尖锐诡异的脑波,已化为舒缓的丘陵与平缓的河流,虽仍有细微波动,但整体趋于稳定。

中岛惠子坐在床边,连日来的焦虑让她精致的面容染上了一抹憔悴,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深潭。黑崎立在阴影角落,脖颈上的金属项圈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刻不离地审视着田中健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突然,田中健覆盖在薄毯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中岛惠子立刻坐直了身体。黑崎的眼神瞬间聚焦。

紧接着,田中健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好似在奋力挣脱那沉重的梦魇。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些,眉头也微微皱起,此时的他,不再是臆想中那般威严,而是透露出真实的困惑与挣扎,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一个世纪。

终于,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混沌的疯狂,没有了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也没有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醒般的迷茫,以及……在迷茫深处迅速苏醒的、冰冷刺骨的清明。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有些僵硬地扫过密室顶部的光源,掠过那些精密的仪器,最后,定格在了床边中岛惠子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他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的、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中岛惠子俯下身,将耳朵贴近。

“……惠……子……?”

这两个字,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密室中凝固的空气。他认出了她!不是作为臣属,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中岛惠子”这个人!

中岛惠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但她迅速控制住了情绪,轻轻握住他枯瘦的手,低声道:“社长,是我。我们在‘蓬莱’,您安全了。”

“蓬莱……安全……”田中健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回忆的碎片在冲撞,是过往的片段在闪回。他想起了“欢乐岛”的爆炸,想起了控制室内的对决,想起了自己那些疯狂的行径和言语……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愧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被中岛惠子握住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良久,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渗入斑白的鬓角。他再次睁开眼,望着中岛惠子,老泪纵横,声音破碎不堪:

“惠子……我……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我差点毁了……一切……”

这一刻,那个妄图成神的狂人似乎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漫长噩梦惊醒后,面对满地狼藉、追悔莫及的垂暮老者。黑崎在角落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随后的几天,田中健的身体和神智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姚怀山的汤药和针灸持续调理着他的根本,而更重要的,是心结的松动。他不再沉溺于“帝王”幻象,但记忆仍有些混乱,需要时间整理。

他变得沉默寡言,时常望着窗外模拟的海景出神,身上那股偏执霸戾之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沧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曾站在力量的巅峰,也坠入了疯狂的深渊,如今劫后余生,看待世界的目光已然不同。

一次与中岛惠子的单独交谈中,他透露了“须弥会”终极计划的冰山一角,称之为一个“被力量蒙蔽双眼后产生的、错误的执念”。他望着“蓬莱”岛坚固的穹顶,轻声感叹:“或许,这里……才是真正的避风港。追求统御万物,不如守护一隅安宁。”

在确认自己思维基本清晰后,田中健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召集了神谷直人、上原健太、佐川刚、渡边修、埃琳娜和中岛惠子——他仅存的、最核心的“六大金刚”。

密室内,气氛庄重。田中健坐在主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这份锐利中多了几分沉淀后的通透。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最初的梦想——“扶桑木”计划的雏形,以及更为宏大的“八纮一宇”路线图的构想,和盘托出。他没有渲染其伟大,而是冷静地剖析了其中蕴含的致命危险和道德深渊。

“力量,用之正则造福一方,用之邪则遗祸万年。我险些……万劫不复。”他目光扫过每一位部下,“过去的错误,无法抹去。但未来,‘须弥会’的路该如何走,需要诸位与我共同抉择。是继续那条不归路,还是……另辟蹊径?”

六人单膝跪地,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愿追随社长,重定方向!”经历生死考验,他们的忠诚并未动摇,而是变得更加理性与坚定。

会后,田中健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他在神谷直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黑崎的房间。

黑崎看到田中健,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仇恨,身体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脖颈上的项圈感应到他的情绪波动,发出轻微的嗡鸣警示。

“黑崎君,”田中健抬手制止了神谷直人,平静地开口,“过去的仇怨,血债血偿,我无话可说。但如今,你我都已是丧家之犬。中村修平不会放过我,同样,他更不会放过你这个知晓他太多秘密的‘叛徒’。他若知你在此,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我一同抹杀。”

黑崎冷笑,牙关紧咬,恨不得生啖其肉。

田中健继续道:“仇恨是烈火,能焚毁敌人,也能烧尽自己。倭国的未来,不应葬送在你我的私怨和内斗中。我需要你的力量,不是作为奴仆,而是作为……合作伙伴。我们可以联手,先清除中村这个更大的毒瘤,再谈其他。”

黑崎死死盯着田中健,胸膛剧烈起伏。田中健的话,不言自明,像冰水浇在他复仇的火焰上,刺骨,却真实。中村修平的狠辣与野心,他比谁都清楚。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合作?可以。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中村修平的人头。”

“我答应你。”田中健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暗叹人心之毒,甚于蛇蝎。

一缕短暂而脆弱的同盟,在蓬莱岛的密室中,基于更大的外部威胁,悄然结成。

天工总部大楼,核心实验室。

秦品双眼布满血丝,指着全息屏幕上复杂的数据结构图向陈平汇报:“陈董,芯片物理修复已达极限。但核心数据被三重动态加密锁死。第一重,需要陆云山教授的虹膜生物特征;第二重,是一个基于时间戳和特定算法的动态密码,只有他本人知道生成规则;最后一重,是量子级随机数密匙,暴力破解会触发物理自毁。”

陈平凝视着那枚小小的芯片,它像一座微型堡垒,守护着可能颠覆世界的秘密。“等他醒来。”

医疗中心,特护病房。

陆云山在生死线上挣扎了数日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易茹娟布满血丝却充满惊喜与担忧的眼睛。她正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他的额头。

“云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易茹娟的声音带着哽咽。

“妈……让你担惊受怕了。孩儿不孝……”陆云山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微弱,一股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自己的执迷不悟,想起可能给家人带来的危险,泪水无声滑落。

陆云山的心防彻底崩溃了。他不再是那个傲慢的天才,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充满悔恨的凡人。

他的目光越过母亲,看到了静静站在床尾的陈平。那个他看向陈平,这个曾经被他无端视为对手的大哥,如今却掌握着他的生死。

此刻陈平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半分虚伪的同情。

“陈……陈董……”陆云山艰难地开口,泪水混合着羞愧决堤而出,“对不起……我……我被自己的力量和野心蒙蔽了……我差点……酿成大祸……陈董……我辜负的不仅是组织的培养,母亲的期望,我背叛了自己探索真理、造福社会的科学誓言……我被虚妄的‘神位’蒙蔽,竟亲手铸就这灭绝人性的计划……我罪无可赦……”

陈平走到床边,没有回应他的忏悔,只是将那只修复好的加密芯片平静地递到他眼前。

“陆教授,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陈平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赎罪,从这里开始。”

陆云山看着那枚熟悉的芯片,身体一颤。他明白了陈平的意思。他用颤抖的、插着输液管的手,勉强接过陈平递过来的一个特制的、连接着加密线路的平板电脑。

他将自己的右眼对准平板的扫描镜头。

“虹膜验证通过。”冰冷的电子音从平板中响起。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用微弱但清晰的声音,直视着陈平,报出了一串复杂的、由字母、数字和符号组成的核心密码,并简要解释了其随时间变化的算法规则。

陈平向秦品递去一个确认的眼神,随即对着接入加密线路的桌面麦克风清晰转述密码。秦品则在主控台前亲自操作并确认。

片刻后,秦品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第二重锁解开。”

最后,芯片内部的一个微型量子发生器开始工作,生成最终的随机密钥。整个过程无法干预,只能等待。

几秒钟后,屏幕上的最后一道屏障消失。

核心数据,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打开。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品和所有技术人员,看着如瀑布般刷新的数据、蓝图、实验记录和冷冰冰的文字描述,脸色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煞白,那是直面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邪恶时,源自本能的恐惧。

陈平的目光扫过屏幕,起初是技术专家特有的冷静分析,但随即,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缩,仿佛被屏幕深处涌出的寒意刺穿。即使以他历经风浪的定力,一股寒意瞬间刺穿脊椎,直冲天灵盖。

屏幕上揭示的内容,已远远超出了政治阴谋或技术野心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