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引擎轰鸣声在大阪湾辽阔的上空逐渐减弱,仿佛远去的雷鸣,螺旋桨旋转时卷起的强劲气流将平静的海面吹得泛起层层细碎的涟漪,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
舱内,真由美无力地靠在陈平坚实的肩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染血的裤子已完全被露易丝褪去,以方便包扎。血痕粘稠地附着在肌肤上,像白玉石上的鲜红图案。
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腿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紧蹙眉头,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露易丝跪坐在一旁,神情专注而紧张,她用止血带紧紧勒住真由美大腿根部的伤口,指尖不断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穴位,试图减缓失血的速度,并且定时松开止血带,让血液回流,肌肉不会坏死。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眼神中透出坚定与焦急交织的复杂情绪。
“还有五分钟就能抵达急救医院,老周已经在停机坪上等着我们了。”陈平紧握着真由美冰冷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布料传递过去,试图给她一丝温暖和力量。
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试图安抚真由美紧张的情绪,“再坚持一下,医生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真由美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但她依旧努力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仿佛在用尽全力传递着安心与信任:
“别担心……我没事,安安还在樱居等着我们呢。”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只要想到孩子,就能生出对抗疼痛的无限力量,那是一种母爱的坚韧与执着。
直升机稳稳降落在医院停机坪时,老周和藤本早已带着医护人员等候在那里。担架床被迅速推到舱门旁,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真由美抬上担架,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陈平紧随其后,目光始终紧锁着真由美的脸庞,直到她被推进急诊室,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关上,将两人暂时隔开。
顾小芬是半小时后赶到的。她刚处理完天工在大阪的临时事务,就接到了陈平的消息,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整理,便急匆匆地冲进医院大厅。
看到倚在走廊墙壁上的陈平,她快步上前,目光扫过他沾满血迹的工装,语气中满是担忧:“真由美怎么样了?手术还在进行中吗?”
陈平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医生说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还在抢救。”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基地爆炸前的画面——真由美为了掩护他们,拖着受伤的腿与守卫周旋,那道鲜红的血迹在走廊上拖出的痕迹,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上。
顾小芬沉默地站在他身旁,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
“你也别太自责,当时那种情况,谁都没办法预料。真由美那么坚强,一定会挺过来的。”她顿了顿,语气轻柔却带着力量,“我已经通知了真由美母亲,那边会安排好安安的照顾,奶妈也会守在樱居,你不用分心。”
陈平接过纸巾,却没有擦拭脸上的污渍,只是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小芬,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对真由美,我心里满是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当初在南江厂,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卷入这场纷争;这次在‘灯塔’基地,她更是为了掩护我们,差点丢了性命。我欠她的,太多了。”
顾小芬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知道,陈平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倾诉的出口。
“安安出生后,我甚至没能好好陪在他们身边,每次见面都像是在偷来的时光里挣扎。”
陈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真由美从来没有抱怨过,可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大阪带着孩子,面对田中的压力,有多不容易。这次她受伤,都是我的错。”
“陈平,责任不是单方面的负担。”顾小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
“真由美选择和你站在一起,选择保护安安,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对这份感情的坚守。你不必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她康复,然后一起面对接下来的问题。”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认真:
“关于两个孩子的抚养,我有个想法。等真由美身体好起来,我们和苏晴、真由美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制定一个周全的方案。
我不赞成‘割裂式’抚养,孩子们都是你的骨肉,不该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失去彼此陪伴的机会。
无论是苏晴的女儿,还是安安,都应该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知道自己有两个家,有很多人爱着他们。”
陈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他原本以为,顾小芬会介意孩子们的存在,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你……不介意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顾小芬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介意的从来不是孩子们的存在,而是你独自承受压力,不跟我们商量。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大人的选择买单。而且,苏晴和真由美都是善良的人,我们一定能找到让所有人都安心的方式。”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之前我听说有人想拿两个孩子掌心的胎记做实验,研究所谓的‘血脉与技术关联’,我坚决反对!
孩子们不是实验品,他们的身体和隐私不容侵犯。无论‘机械灵犀’未来有怎样的发展,无论我们的事业成与败,都不能以牺牲孩子的健康为代价!”
陈平心中一震,他没想到顾小芬会知道这件事。他连忙解释:
“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孩子做实验。之前只是在‘灯塔’基地发现传感器与安安的胎记产生共鸣,才产生了一些疑问,但绝对不会伤害到孩子。”
“我相信你。”顾小芬打断他,眼神中满是信任,“但我们必须提前达成共识,无论以后遇到怎样的技术难题,都不能打孩子们的主意。这是底线,不能突破!”
急诊室的红灯亮起,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陈平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一次脚步声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露易丝靠在墙壁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祈祷的话语,眼神中满是担忧。
大约半小时后,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摘下口罩,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但她的血型是罕见的Ab型Rh阴性血,我们血库现存的库存已经告急,配型不合,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血源!”
“Ab型Rh阴性?”陈平的心猛地一沉,这种血型极为稀有,他立刻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医生,抽我的血!我来试试!”
顾小芬也快步上前,语气坚定:“还有我,我也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医护人员迅速将两人带到采血室,指尖的针尖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流入采血管,送往检验科进行配型。等待结果的几分钟,仿佛比几个小时还要漫长。
陈平的目光紧紧盯着检验科的方向,手心渗出冷汗,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真由美虚弱的模样,心中充满了不安。
终于,检验师拿着报告单跑了出来,语气带着一丝欣慰:“顾小姐的血型与病人完全匹配!可以立即进行输血!”
顾小芬听到这个消息,长舒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跟着医护人员走向输血室。
路过陈平身边时,看见陈平煞白的面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我身体好,输点血没什么。真由美还在等着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陈平看着顾小芬毫不犹豫的背影,眼眶瞬间湿润。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顾小芬没有丝毫迟疑,用自己的血液为真由美争取生的希望,这份情谊,沉重得让他难以言喻。
他紧紧攥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真由美能平安度过难关。
输血过程紧张而有序,顾小芬躺在病床上,手臂上的针头连接着输血袋,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真由美的体内。
陈平守在输血室外,透过玻璃窗,看到顾小芬脸色渐渐有些苍白,却依旧强撑着,嘴角带着一丝放心的笑容。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深深的愧疚——是他让身边的人一次次陷入危险,一次次为他付出。
大约一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急诊室,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输血及时,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失血过多,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在IcU观察两天,等情况稳定后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陈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连忙追问:“那她现在能探视吗?”
“暂时还不行,病人需要休息。明天上午你们可以过来看看,但要注意时间,不能打扰她恢复。”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满心欢喜的两人。
顾小芬因为献血,身体有些虚弱,靠在陈平的搀扶下慢慢站稳。她轻轻挽着陈平的胳膊:
“太好了,真由美没事就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你从基地逃出来后就没好好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陈平连忙扶住她,语气中满是关切:“你刚献完血,怎么能让你去?我去买,你在这里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