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是攥着密电冲进设计室的。
他的粗布棉袄还沾着早上帮阿福搬庄票的墨渍,手里抖着张皱巴巴的电报纸——北平地下党发来的急电:“急需‘卫国庄票’样本,用于安抚沦陷区商民,需‘带体温的传递者’。”
“我去!”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是上海来的学生,鬼子不会怀疑!”
沈逸风正在调试庄票的雕版,闻言抬头,目光落在少年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从当年的“小豆子”到如今能认银元、学设计的学徒,他看着这孩子一步步长起来,忽然笑了:“准了。但我给你个东西——”
他从抽屉里掏出把迷你勃朗宁,塞进小豆子的棉裤腰里:“活着回来,我教你设计庄票。死了……”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死了,我给你立碑,写‘金融卫士小豆子’。”
淞沪到北平的火车,烧着黑黢黢的煤,呛得人喉咙发疼。
小豆子缩在车厢角落,把庄票样本藏在《论语》课本的夹层里,鞋底还塞着个玻璃小瓶——里面是陈博士配的碘酒,专门用来显影“卫国”二字。
他的手心全是汗,把课本都浸得发潮,每隔十分钟就要摸一摸腰间的枪,确认还在。
车过济南,上来两个日军哨兵。
其中一个留着仁丹胡,端着三八大盖,眼神像鹰隼般扫过车厢。
小豆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赶紧把课本往怀里抱了抱,假装看书。
“喂!你!”仁丹胡用刺刀挑开小豆子的书包,“什么的干活?”
书包里的铅笔、橡皮掉了一地。
仁丹胡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了课本的夹层——庄票样本露了出来。
“八嘎!”他尖叫着举起枪,对准小豆子的额头。
小豆子的脑子嗡的一声,却忽然想起沈逸风的话:“遇到麻烦,就用‘卫国’二字。”
他猛地抬起脚,鞋底的碘酒瓶“咔嗒”一声砸在地上,玻璃碎了,碘酒渗出来。
“等一下!”他喊,声音发抖却清晰,“你看!”
他用指尖蘸着地上的碘酒,飞快地在伪军的袖口上涂了一下。
淡褐色的碘酒痕迹慢慢扩散,竟显出两个苍劲的小字——“卫国”。
仁丹胡的刺刀僵在半空。
旁边的伪军凑过来,看清字后,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太君!这、这是‘卫国’的票子!抓错了!抓错了!”
仁丹胡盯着袖口的字,脸色煞白。
他想起上司的命令:“支那的‘庄票’,见者格杀!”可眼前这“卫国”二字,像把刀,扎进他的心里——他老家在九州,也有块写着“耕者有其田”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