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来得急。
福源钱庄的后院青石板上,小豆子踮着脚擦屋檐下的铜铃,布鞋尖沾着泥点,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晒得黑红的小臂。
他听见门房老张喊“林小姐”,立刻蹦下来,怀里还抱着个铜盆:“林姐姐,我把你交代的花椒都晒好了!”
林婉清笑着揉他的发顶:“小豆子,今天不用晒花椒——沈先生在里屋等你。”
“沈先生?”小豆子眼睛亮得像星子,铜盆“哐当”放在地上,“我、我来当学徒的!”
里屋的门帘掀开,沈逸风正伏在案头整理银元鉴定手册。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见个穿补丁蓝布衫的少年,个子不高,却站得笔直,手里攥着顶洗得发白的瓜皮帽。
“你就是小豆子?”沈逸风放下笔,“林小姐说你辨银的本事,比福源的老账房还灵。”
小豆子挠着头笑:“我在纱厂帮陈叔看银器,记了几百种暗记——比如袁大头的嘉禾纹,真币是凸的,假的压得浅;还有龙洋的龙鳞,真的每片都有阴影……”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十枚银元,“沈先生,你考我!”
沈逸风接过,指尖掠过银元边缘——每一枚的重量、成色、暗记都精准无误。
他抬头,目光里带着赞许:“不错。明天开始,你跟着阿福学记账,再跟着我看银元。”
三天后,小豆子抱着个木盒冲进里屋。
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捏着枚银元,指节泛白:“沈先生,这枚……感觉不对!”
沈逸风放下正在校对的账册,接过银元。
这枚袁大头看起来与寻常无异,重量、声响都符合标准,连嘉禾纹的凸起都恰到好处。
他用放大镜照了照,也没发现刻痕或气泡——传统辨伪手段,全失效了。
“拿显微镜来。”他沉声道。
实验室的台灯下,显微镜的目镜里,银元的金属截面清晰可见:寻常银元的内部,会有细密的银颗粒结晶,可这枚的截面,竟是均匀的灰白色,像块打磨过的铅块——没有贵金属,没有杂质,是纯粹的合金!
“这是高桥残党搞的鬼。”沈逸风的眉峰拧成结,“他们不用真银了,用合金铸造成银元的样子,表面镀一层银,骗过所有传统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