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纱厂的铁门,被焊死了。
粗大的铁条扭曲着,像一条冻僵的蛇,死死咬住门框。
门楣上,“林记纱厂”四个鎏金大字蒙着厚厚的灰尘,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一股窒息的死气。
“沈逸风!”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死寂。
林婉清像一阵旋风般冲进福源钱庄前柜,月白旗袍的下摆沾满泥泞,发髻散乱,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杜先生的人!他们封了厂子!说我们欠了青帮三十万银元!要封厂抵债!”
整个钱庄瞬间炸了锅。
沈逸风霍然起身,一把抓住林婉清冰冷的手腕:“别急!你先告诉我,上周你买的那一批苏北棉花,货款付给谁了?”
林婉清一愣:“付……付给福源介绍的中间商啊……”
“中间商叫什么?”
“好像……好像叫‘福源棉行’?”
沈逸风猛地转身,冲向账房。
他抓起那本林婉清当初拿来求助的“棉花账”,飞快翻到那一页。
指尖停在供应商签名处——那是一个潦草的“福”字印章!
“林小姐!”他冲回前柜,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买的棉花,根本不是苏北棉农!是恒赉钱庄的货!他们用恒赉的庄票结算,绕过福源,直接把你的货款吞了!这三十万,是他们早就挖好的坑!”
林婉清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看着沈逸风手中那张薄薄的账单,旗袍上沾着的泥点,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被骗了。
从一开始,她爹就被盯上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债务纠纷,是青帮和恒赉联手设下的、要吞掉林记纱厂的阴谋!
“走!”沈逸风一把拽起还在发懵的林婉清,“去你纱厂!我们有办法!”
林记纱厂的仓库区,气氛剑拔弩张。
几十个工人举着破旧的“还我血汗钱”、“青帮滚出上海”的标语,围堵在铁门前。
几个穿着短打的青帮监工,嘴里叼着烟,一脸横肉地守在门口,脚边踢翻了工人的饭盒,白米饭撒了一地。
“滚蛋!再闹,老子让你们一个个都去苏州河喂鱼!”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监工挥舞着皮鞭,咆哮着。
“周扒皮!还我爹命来!”人群中,一个年轻工人红着眼眶嘶吼。
混乱中,沈逸风和林婉清挤了进来。
林婉清看着仓库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周围群情激愤的工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抬手,撕开了自己月白旗袍的前襟!
“都住手!”她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青帮封我厂子,欠薪不还,今天我就跟你们拼命!”
她指着仓库大门,一字一句:“里面有证据!有恒赉的鸦片!有他们害死我爹的证据!”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婉清撕破的衣襟和那扇紧闭的仓库大门上。
“找开仓库!”沈逸风对身边的阿福低吼。
阿福早已准备妥当,抡起一根铁棍,狠狠砸在仓库那把硕大的铜锁上!
“哐当!哐当!”刺耳的撞击声中,锁头应声而落。
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刺鼻的、混杂着霉味和毒品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仓库角落里,赫然堆放着十几个大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