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室的残骸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血液的腥甜气息。短暂的死寂被渡鸦压抑的啜泣和韩玉粗重的喘息打破。
刃迅速检查了入口通道,回报结果令人稍安:【暂时无后续追兵。清道夫残骸无能量反应。】但他紧绷的身体姿态并未放松,显然不相信危机已经彻底解除。
沈阳半扶半抱着韩玉,指尖金光微弱却持续地流转,试图稳定对方体内因强行灌注“噪音”而变得混乱不堪的能量循环。韩玉的脸色白得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时不时地轻微痉挛,那是力量反噬和镜界残余能量交织冲击的痛楚,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哼出声,甚至还对沈阳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却虚弱无比的笑。
“还...死不了...”他声音气若游丝,“就是...有点...像被一万只镜子精...踩过...”
沈阳眉头拧得死紧,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闭嘴。凝神,引导能量回归本位。”他很少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对韩玉说话,显然是动了真怒,怒其不顾后果,更怒自己未能及时阻止。
渡鸦轻轻将昏迷的734平放在地,快速检查了他的状态,脸色愈发沉重:“他的意识被封锁得太深,几乎与晶体同化,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本源...需要特殊环境才能缓慢苏醒。”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狼狈的众人,最终落在沈阳和韩玉身上,“必须立刻去安全屋。那里有维持他存在的设备,也有你们需要的答案...和或许能救你们朋友的方法。”她看了一眼痛苦压抑的韩玉。
没有时间犹豫。刃背起昏迷的734,渡鸦在前引路,沈阳搀扶着韩玉,一行人迅速离开这片狼藉之地。
通道比来时更加幽深晦暗,仿佛整个遗迹都因为核心被破坏而“活”了过来,充满了某种垂死挣扎的恶意。墙壁上的生物组织不再缓慢蠕动,而是剧烈地抽搐、渗出恶心的粘液;脚下的菌毯变得愈发湿滑粘腻,甚至试图缠绕他们的脚踝;空气中那种吸收声音的特性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若有若无的呻吟,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暗中窥伺、低语。
【能量场在剧变。】刃发出警告,【有东西被惊醒了。】
“是遗迹的自卫机制,也可能是清道夫死亡触发的警报。”渡鸦头也不回,速度极快地在错综复杂的岔路中选择着路径,“跟紧我!踩错一步就可能触发陷阱或者永远迷失在这里!”
她似乎对这里的结构异常熟悉,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突然塌陷的地面、喷射毒液的孔洞、或者从墙壁中伸出的、试图抓取他们的苍白触手。好几次,韩玉几乎要支撑不住,全靠沈阳死死架住他,强行拖着他跟上队伍。
【你...以前...常来?】韩玉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问,试图用说话分散剧痛的注意力。
渡鸦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曾经这里是‘候选者’的试炼场之一。734和我...在这里待过很久。”她没有再多说,但话语里蕴含的过往足以让人想象那段被观察、被测试的岁月。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布满巨大、仍在搏动的生物卵囊(渡鸦严厉警告绝对不要触碰)的恐怖腔室后,他们抵达了一面毫不起眼的、与其他墙壁无异的肉膜状墙壁前。
渡鸦伸出手,指尖溢出一种与遗迹同源却更加精纯的能量,按在墙壁上。肉膜无声地向内凹陷,溶解,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一股冰冷、干燥、与外界潮湿粘腻截然不同的空气从中涌出。
“快进去!”渡鸦侧身让刃和734先过,然后示意沈阳和韩玉。
通道很短,尽头是一扇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构成的门,门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锁孔或把手,只有中心一个复杂的、不断微微变化的能量纹路。
渡鸦将手掌按在纹路上,纹路亮起蓝光,扫描过她的能量特征。【身份确认:候选者591,渡鸦。权限等级:共享者。】一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系统音响起,与星枢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死板。
金属门无声滑开,门后的景象让众人一怔。
与外界原始、生物感十足的恐怖风格完全不同,门内是一个充满尖端科技感的洁净空间。银白色的墙壁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空气清新恒温,各种说不出用途的精密仪器安静地运行着,发出低微的嗡鸣。房间中央是一个医疗舱般的设备,旁边还有几个数据终端和控制台。
这里不像一个避难所,更像一个高级实验室或观察站。
“欢迎来到734的‘安全屋’。”渡鸦走了进去,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或者说,他给自己准备的...坟墓和档案馆。”
她指引刃将734放入中央的医疗舱。舱盖闭合,淡蓝色的液体注入,包裹住他几乎透明的身体,各项生命指标开始在旁边的屏幕上显现,虽然微弱,但不再继续下跌。
“这里的能量环境相对独立,能屏蔽大部分外部探测,也能缓慢修复他的损伤。”渡鸦解释道,随即快步走到一个控制台前,快速操作起来,“但支撑不了太久。清道夫的死亡信号肯定已经传回,‘源初’很快就会派更麻烦的东西来。”
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复杂的、多层加密的档案库界面。标题是:《“源初协议”观察日志与逆向分析-候选者734》。
“时间不多,我直接说重点。”渡鸦调出几份关键文件,“‘源初协议’的核心,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段运行在维度基础规则层面的‘程序’。它没有情感,没有善恶,只有绝对的目标:消除一切可能引发‘规则悖论’的‘异常变量’,维持它所谓的‘绝对平衡’。”
全息投影展开,呈现出复杂的多维模型:“它通过散布在无数维度的‘观测节点’(比如你们遇到的那种能量符文之眼)收集数据,由‘逻辑中枢’进行分析判断,最后派出‘清道夫’执行清理。层级分明,效率极高。”
“它的弱点呢?”沈阳追问,同时不忘持续向韩玉输送能量。韩玉靠在旁边的仪器上,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全力对抗体内的混乱,但耳朵显然在听着。
“第一个弱点,是它的‘预测模式’。”渡鸦放大模型的一部分,“它依赖于对海量数据的分析来预测未来可能性,但对于极度混乱、无法用逻辑推演的事件——比如强烈的情感爆发、完全非理性的选择——它的预测准确率会大幅下降。你们之前扭曲心之镜规则,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第二个弱点,是能量属性。”她调出另一份数据,显示了清道夫的能量构成,“它们的力量纯粹而冰冷,极度排斥‘噪音’——也就是那些复杂的、矛盾的情感能量。足够浓度的‘噪音’可以污染、干扰甚至暂时瘫痪它们。这也是你为什么能暂时挡住它们,”她看向韩玉,“但这种方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渡鸦的声音压低了,调出了一份权限等级最高的加密文件,标题是——《“钥匙”假说与“源初之心”》,“734认为,‘源初协议’并非完美无缺,它自身也存在一个‘核心矛盾’或者说‘初始缺陷’,这个缺陷被封锁在一个被称为‘源初之心’的地方。而存在一种传说中的‘钥匙’,可以触及甚至改写‘源初之心’的规则。”
投影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符号,似乎由无数矛盾的几何形状构成。
“734穷尽一生,认为‘钥匙’并非某种实物,而是一种特定的‘存在状态’或‘意识频率’,一种能同时理解并融合‘绝对理性’与‘绝对情感’的矛盾统一体。”渡鸦的目光再次落在沈阳和韩玉身上,眼神极其复杂,“而你们...是他所发现的,最接近这种状态的存在。所以‘源初’才会如此关注你们,甚至...恐惧你们。”
房间内一片寂静。这个结论太过惊人,也太过沉重。
“所以,”韩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嘲弄,“我们从‘异常数据’直接升级成了‘系统漏洞修复工具’?”
“更准确地说,是‘可能存在的系统后门’。”渡鸦纠正道,“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将成为‘源初’优先级最高的清除目标。在它看来,你们本身就是最大的‘规则悖论’。”
就在这时,整个安全屋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红色的警报灯无声地亮起!
【警告!检测到高维空间锁定!】安全屋的系统音响起,【“裁决者”协议已启动!预计降临时间:15分钟!】
“裁决者...”渡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比韩玉还要难看,“完了...它们竟然直接启动了‘裁决者’!那是比清道夫更可怕的存在!是为了彻底抹除最高优先级威胁而启动的最终手段!一旦锁定,几乎无法逃脱!”
绝望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连刃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安全屋...能挡住吗?”沈阳沉声问。
“挡不住!”渡鸦几乎是吼出来的,“‘裁决者’拥有部分权限直接修改局部规则!它甚至可以让这个空间本身排斥我们!我们必须立刻进行维度跳跃!”
她疯狂地在控制台上操作:“734之前偷偷改造过一个紧急跳跃程序,坐标设定在一个连‘源初’都难以轻易干涉的古老混乱维度——‘无序焦土’。但跳跃过程极其危险,而且需要巨大的初始能量引爆!原本是打算用整个安全屋的自毁能量...”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医疗舱里的734,又看向重伤的韩玉,最后定格在沈阳身上,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她眼中形成。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她的声音颤抖着,“利用他体内那些混乱的、未被吸收的镜界和情感‘噪音’...以及你的纯粹神性作为引导和稳定...在跳跃瞬间引爆...或许能提供足够的能量...但成功率...不到30%...而且他...”她看着韩玉,“可能会...”